第549章大内贪墨（第二更） 房间内鸦雀无声，刚才那两个日本武士早已退下，黄程与李旦两人沉默不语，气氛凝重。 过了好一会，李旦叹息一声，随后缓缓道： “唉，你说的对，既然要做就做的彻底一点。” 在黄程连番暗示下，李旦终于妥协了。既然要招安，那就诚意足一点，不然朝三暮四，对未来不利。黄程闻言大喜，当即说道： “如此甚好，李公果然是明事理之人，那就这么说定了。等过几日，请李公派亲信随我前往南京，亲自与毕总督见面，面呈实情，把此事敲定。毕竟越早敲定，对你也越有利。” 李旦闻言缓缓点头，此事自然可行。只不过既然接受招安了，那他自然不介意再送上一份大礼。 “还有一件要紧事情需要给你说。” 他随即就让黄程附耳上前，随即在他耳边喃喃几句，黄程原本还不明就里，但越听感到惊骇，随即瞳孔放大，似乎听到惊天秘闻了一般。 —— 李旦告诉黄程的消息，其他众人自然不会知晓。 而就在此时，距离长崎三千里以外的北京紫禁城中，朱由校却眉头紧皱。 而在他面前，司礼监三大太监，魏忠贤、汪伯雨、王承乾垂手恭立，静若寒蝉。 “此事果真属实？” “陛下，臣刚才禀报的句句属实。彻查大内贪墨一事汪公公也有经手，他可以作证。” “陛下，魏公公所言非虚，这些事情都是经过东厂与司礼监查证的，如果有失误之处，臣愿意担责。” 汪伯雨见状连忙上前拱手应和，听到这话的朱由校微微叹了一口气。 去年魏忠贤为了重新获取皇帝信任，同时保证自己掌印太监的地位，向朱由校主张清点内帑资产，彻查宫中贪墨。 朱由校早就有意整治宫中贪墨，只不过此事牵扯很深，并且这些宦官都是自己身边人，他不想亲自动手。 于是见魏忠贤自告奋勇去做后，朱由校没有任何意见。当即同意让魏忠贤为主，汪伯雨为辅去彻查宫中贪墨一事。 现在经过四个月的清查，这件事已经有了稍许眉目，同时也让朱由校对明代内廷机构的基本情况有了一定了解。 只不过他越看越发现，这内廷真的是积弊颇深，想要改变怕非一时之功。 其中最主要的便是人数臃肿以及贪墨问题。 明代整个宦官机构十分庞杂，有二十四衙门，分别是十二监、四司、八局。 这些衙门中宦官的数量很多，根据魏忠贤等人的统计，目前账面上的人数是有一万四千人左右，其中全支月粮的人有八千人左右，半支月粮的有六千人左右，除此以外还有宫女，女官两千一百人左右。 这个人数不可谓不多，而光这些人就是一大笔开销。 要知道一万六千人的宫女宦官，每月耗费的米粮有十一万石，衣料银八万两，看到这里朱由校不禁一阵头疼。 而这还只是宫中记录在册的宦官宫女，宫外还有许多自愿自宫者，他们即便没被选中，也不愿离开皇城附近。而是聚集一处，或散于皇城外，有堂子之佛寺，俗称无名白内宫，等待皇宫下一波选拔，这些人数量也不少，有数千人之多。 想到这里朱由校不禁一阵头疼，这些人着实有点多了。 这还只是宦官宫女的人数，要知道二十四衙门中不仅仅是只有宦官。 比如内织染局、尚膳监、内织染局等等衙门，里面除了宦官外，还有各种杂役。这种数量算是最多的，根据魏忠贤等人的统计，足足有三万人左右。 就这还是朱由校去年废除匠籍后的人数。如果不废除匠籍，人数恐怕是会更多。如此算来，整个皇城总人数估计得有五万人。 人多就代表着事情多，皇城内五万的宫女宦官与杂役，自然派生出了许多贪腐问题。 这才是魏忠贤等人汇报的重中之重。 大内贪腐问题中，其中严重的就是通过冒领与强行摊派贪污，其数额巨大，牵扯人员也很多。 由于宫中费用甚多，许多东西根本来不及地方上贡，于是就会经常从民间采购。原本这对商贾来说是好事情，但现在大多数宦官都贪婪成性，出宫采办的时候，谎报数目，随意勒索商贾。 这种行为导致民间商贾怨声载道，甚至还有些太监野心不小，见大明商社利润高，更是想把手指向大明商社，明里暗里暗示郑芝龙、黄栋等人给其送礼，吃回扣。 为此魏忠贤写了几个实例，比如惜薪司掌印太监杨致中。 这个惜薪司主要是负责宫中以及内廷二十四衙门的薪炭（柴火与木炭）一事，而杨致中就是靠着给宫中与内廷采买煤炭一事，大吃回扣，获利甚多，光是东厂拷打统计，发现他贪墨的银两有五十万之多。 他贪污的手段也很简单，就是谎报人数，把宫中需要薪炭的人数夸大，随后让商贾按照这个数额去采购。 等到商贾采买了薪炭后。他把宫中拨下来的采买薪炭费用扣下，不给商家打款。 这样既拿了钱，又拿了货。因此形成如此积弊，第二年又如法炮制，再摊派给其他商家，导致商人破产，宫中薪炭耗费极大，每年光采买费就将近十万两，差不多都被这个杨致中与其党羽贪墨了。 只不过他这一番无耻作为，也导致大量商家破产，这些商贾只能每日跪在惜薪司外，祈求他能够发善心拨款，但都被杨致中等人打回去了。 朱由校最初看到这个还以为是魏忠贤是骗他的，他着实难以想象这个杨致中居然会这么贪。 一般采购吃回购也正常，朱由校对此也见怪不怪，但这个杨致中居然扣着不给钱白抢，这真的是砸皇家的招牌。 想到这里朱由校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这只是冰山一角，其他贪赃枉法的更多。 比如尚膳监掌印太监杜宠宗放纵下面宦官瞒报经费，克扣食材商贾费用，还肆意抬高物价，一个鸡蛋居然报价一两银子，一只鸡二十两银子。 再比如银作局掌印太监常玄弼，利用职权，暗中贪墨金银料，被抓的时候，从家中查抄出五千两黄金之多，如此种种比比皆是，让朱由校瞠目结舌。 真的是把他当作道光了，一个鸡蛋一两银子，一只鸡二十两，他们是怎么想出来的，真的是以为自己不敢杀他们嘛！ “欺人太甚！一定要严加审问，让他们把贪赃的钱全部吐出来，其党羽也抓起来，绝不姑息！” 众人早就想到这个结局了，现在听到皇帝下令，立马跪下道： “奴婢接旨。” 只不过魏忠贤回复完又问了一个问题。 “陛下，那些赃款该如何是好。” “什么赃款如何是好，难道全部充公吗？把贪墨的货款全部给商户还回去，其余的一律充公。另外给商户还钱的时候一定要盯着，谁敢再贪墨这个钱，朕看也不用活了，乱棍打死！” 朱由校说完后，心中忍不住思量起来。他知道宫中贪墨的人不在少数，并且贪墨的钱绝对不是一个人贪了，其背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牵扯其中，恐怕魏忠贤、汪伯雨等人说不定就吃了他们的回扣。 想到这里他就望向跪下的三人，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们，让魏忠贤三人心中忐忑不安。 虽然知道这三人其实也贪墨了不少，但朱由校并不打算处罚他们。原因无他，便是这三人对自己还有用，有大用。 “伱们起来吧！” 朱由校看着魏忠贤三人缓缓起身，随后接着嘱咐道： “朕原本知道宫中贪墨很严重，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如此严重。整个紫禁城乃至皇城的人数如此多，每年得耗费三百多万两，这么多钱不知道有多少人用到实处，有多少人被这些人给贪墨了。 你们三个是朕最信任的人，既然这件事由你们几人挑头干了，那就不要停，把这件事继续查下去。该查的查，该抓的抓，一定要把这股邪气扭转过来。 朕就不信了，扭转不了这股歪风邪气。另外朕会给内阁嘱咐，让六科给事中的言官御史们也参与其中来，给你们分担点压力。” 一听这话，魏忠贤三人心思各异。 魏忠贤现在感觉有点骑虎难下，原本想着皇帝对于贪污一事深恶痛绝，就想着通过整治宫中贪墨一事重新获得皇帝信任。 尽管他知道这么做会得罪许多宦官，但他心里很清楚，越是孤臣，皇帝越喜欢。不管是文官武将、还是宦官均是如此。 因此自己才会这么做，只不过现在内廷反腐貌似刹不住车了。自己跟汪伯雨“处心积虑”抓的几个贪官在皇帝看来是远远不够的，居然还想引入言官御史，这分明是想把此事给扩大。 想到这里他不禁一阵忧虑，自己作为始作俑者，皇帝这么做分明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并且自己没有退路，不能退缩，还不能拒绝，否则自己将万劫不复！ “魏忠贤，你觉得此事是否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