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直到后半夜才处理好男人的伤口。 叶游见昏迷的男人呼吸平稳，心脉血压正常也稍稍安下了些心，“如果明早为止没有发生突然异常应该就没事。但头部的伤谁都说不好，你得仔细观察着他。” “好。” 苏央把一堆沾着血污的衣服和床单放进洗衣机里洗着，回答着叶游：“抱歉叶叔叔，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你明天还得上班吧？” 叶游收拾着他的医疗箱，哼道：“有时间担心我，不如想想苏家人到底是怎么这么快找到你的。下次再换住址更得小心些了。还有你唱歌酒吧暂时也不要再去了。” 苏央抿了抿淡薄的唇瓣，眼尾垂下一丝阴郁。 叶游继续说道：“等他清醒后赶紧问出他的家人和朋友接他走，不明身份的人以后最好少接触。” 他拿出一根带着黑色手柄的银色金属棒递给苏央：“这个给你拿着。” 苏央接过，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叶游：“一种控制疯禽猛兽的工具。看到这个按钮没有，只要摁下立刻能释放高压电费，再疯的禽兽都能两秒倒地。” 苏央：...... 叶游，“还有这人要是醒来发疯跟你打架，直接那这个捅死他。” 苏央：....... “他都伤成这样了，哪有力气起来跟我打？” 叶游瞥了眼床上沉睡的男人，原本苏央的宽松的睡衣穿在他身上直接成了短小紧身衣，一身的肌肉曲线也一块块明显的地凸显出着。 身体上处处是留下激烈肉搏后的痕迹，但却没有内脏受伤的反应。可想而知这人的体魄有多强悍。 再看看苏央，虽然有着十九岁的男孩该有的挺拔，但体格清瘦，手脚细长。尤其是一个男孩子，五官却俊俏白皙，温润秀气，那双狭长明亮的眼睛里还总是带着温柔单纯的稚气。 若是遇到好人，会本能地喜欢保护长这样的男孩。 若是遇到心怀不轨的人........ 他拍拍苏央的单薄的后背，摇头叹气：“你别看他这种重的伤，要是跟他打起来，十个你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苏央：....... 我有那么弱吗？ 叶游离开后，小小的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苏央拉来一只沙发坐垫趴在床边看着沉睡的男人。男人睡的很沉，头上缠的一圈纱布没有再渗血的迹象，均匀有力的呼吸声响在寂静的深夜房间。 他望着男人的侧颜弧线，忍不住用抬手点了点他高耸的鼻梁，低声说道：“你最好明天能醒过来，不然我又要有麻烦了。” 忽然间，他想到一件事。 刚才为了背男人回家，他把吉他放在一楼楼道里。 这栋老旧的楼里住的几乎都是租户，人群混杂还经常发生丢失偷盗事件。苏央顾不上穿上外套，穿着拖鞋睡衣就跑下楼寻找吉他。 楼梯的声控灯随着男孩疾步跑下楼的声音而层层点亮，直到一楼。暗黄的灯光照亮着一楼斑驳的楼道，空旷寂静的周围哪里还有吉他的影子。 苏央的心猛地一空，他不甘心地又在楼道里到处翻找一圈，依旧毫无所获。 吉他.....丢了。 这么几个小时的时间，陪伴了他十年的吉他被人拿走了。 还有上面贴的椰子的照片，那是他留下唯一一张照片。 苏央后退了几步，单薄的身体无力地靠着墙跌坐在地上，怆然抬头望着布满灰尘的楼梯，修长好看的凤眼中满是无助和孤寂。 楼道的声控灯很快灭了，周围的黑暗掩盖着他空寂落寞的神情。 他在黑暗中静坐了几分钟后，才缓慢地站了起来扶着楼梯走，脚步很轻慢，发出的声响甚至不能将声控灯亮起。 不知是谁家响起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才使得楼道里亮起一盏灯。昏黄的灯光照亮着男孩淡漠的神情，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眼角下闪着一抹湿润的光泽。 学校人说他是被保护过度的苏家少爷，圈子里人羡慕他被严子阳专情追求，苏家人说他不知好歹...... 可谁又知道他生活在一个精致的牢笼中，接受着他们的施舍和圈养。 逐渐地失去所有，甚至自我。现在连吉他和椰子的照片也失去了。 哭，没有任何意义。 他必须要逃脱那群疯子，努力活在这个世上。 苏央抬手将眼角那些湿润抹掉，寞落的神色变得冷肃，加快的脚步有力地踩在一阶阶楼梯上，踩亮起了楼道中所有灯光。 回到家中，男人还在沉睡。 沉稳有力的呼吸声环绕着狭小室内，填充着空寂的房间。 像是宣示着他生命的强盛，而带来着某些生存的希望。 苏央情不自禁地朝着那个声音走过去。他在床边垫子上坐下并趴在床边休息。那里正好是男人手臂的位置，他几缕散下的碎发落在男人平放的手腕上。 不知不觉地，他的脑袋靠在那手臂旁沉睡了过去。 清晨，阳台上的麻雀叽叽咋咋地叫着，几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亮着室内，洒在那张不算宽敞的床上。 床上躺着的男人蓦然睁开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睛略微惊讶的环顾着狭小干净的房间转而变为惊喜。 这一下，程则真真实实地明白，他是真的重生回到了第一次跟苏央相遇的时候。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大脑的强烈的眩晕和刺痛让他不敢直接起来，他侧目看到了趴在他床边沉睡的男孩。 紧闭的双眼下两排浓密的睫毛带着上弯的弧度盖住眼睑，清俊帅气的面庞看起来像只很乖的小猫，几缕零散的碎发不经意间地落在他手臂上。 他忍住不抬手，轻轻地揉了下男孩的头顶散乱的发丝。 跟上一世不一样他记得所有被害的前后，以及失忆期间跟苏央生活在一起的那段简单快乐的时光。 那时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苏央为了他们的生活开销在酒吧唱歌挣钱。两人会为了省钱而跑去很远的菜市场买便宜的蔬菜，会跟卖肉的大叔讨价还价。 苏央在酒吧收到客人送的蛋糕时，会带回家跟他一起分享。 会在煮面的时候给他的碗里悄悄多放几块肉。 他逐渐喜欢上这个温暖善良的男孩，可正当他想要怎么跟苏央表白的时候，苏央却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他一直都忘不掉那天苏央的表情，清俊帅气的面庞带着拘谨的绯红，修长的双手笨拙地攀上他的肩头。而后踮起脚一点点靠近自己，直到男孩淡红的唇瓣落在他的唇边。 苏央亲吻了他。 原来，他悄悄喜欢的男孩也喜欢他。 他开心得简直要爆炸。 他想，他得去努力挣钱养家，以后把最好的都给小央。 但却没想到，那是小央跟他的离别之吻。 之后小央把他带到了一个咖啡厅，借口出去买东西就离开了。而后出现了几个男人把他带回了程家，几天后他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原来小央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后通知了程家，又消失得无形无踪。 直到苏央死后，他才查出来原来苏央一直在逃离严子阳那个变态的追求和苏家的控制。 可是，苏央知道他的身份后，应该明白程家有足够的能力对付严子阳，为什么会因为他的身份离开，甚至结束生命都不愿意来依靠他？ 这其中一定有他还不知道的隐情。 在没有弄清楚这些之前，还不能暴露身份。 程则想着。眼中带着柔光，手指轻轻地揉弄着男孩头顶的发丝。 苏央睡得迷迷糊糊之间觉得头顶痒痒的，像是头发被什么东西揉弄着。 意识恍惚间，他梦见了那些年的跟椰子在一起的日子，淘气的椰子总是在他赖床的早晨爬在他头上翻滚撒娇，弄乱他的头发。 他舒心地笑了，抬手拍打了一下头顶的手，说道：“椰子，别闹。” 椰子？ 程则动作一滞。 他上一世可没有从苏央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程则望着睡梦中带着舒心笑意的脸，忍不住开口问道：“椰子......是谁？” 一道醇厚沙哑的男人声音从头顶传来，苏央立刻惊醒。 他猛然抬起头才发现他趴在床边睡，而他的床上躺着一个头上缠着厚厚纱布的男人。 恍惚了几秒钟后苏央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他急忙坐起来问：“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眩晕感，呕吐感，呼吸困难什么的。” 男人望着他，深邃的眼中带着明亮的笑意说：“我很好。” “那就好。” 苏央松了一口气，活动着发麻的双腿，问：“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还有你家人朋友的联系方法，我叫他们接你回家。” 结果男人听了这些话后，眼中开始显出一片茫然：“我？我是谁？我家人？我......我也不知道。” 苏央：？？？ 他再次询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了好久，突然一手撑着脑袋很头痛地说：“我不知道，我想不起了.....我是谁？” 苏央惊愕：“你不会是失忆了吧？你现在都记得什么？” 男人表情越加茫然，最后对苏央摇了摇头。 苏央扶额无奈，赶紧拿起手机拨通了叶游的电话。 叶游刚到医院开始坐诊，在周围的一片噪杂声中急忙问：“小央，是不是那个男人出现异常了？” “是。啊，不是！” 苏央语无伦次地回答：“他人看上去好好的，但他不记得他自己是谁了。” “哈啊！” 叶游简直无语：“脑袋受到重创导致了暂时性失忆？还真是什么事都能让你碰上。” 苏央：“那怎么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把他送哪去？” 叶游：“真是麻烦。对了，他现在情绪如何，对你有没有危险。” 苏央侧目朝着坐靠在床上的男人看去。 男人像是因为失忆显得颓丧，像是一只无助的大型犬可怜兮兮地巴望着自己，等待着被救助的样子。 苏央莫名觉得好笑，回道：“他的情绪......还挺稳定的。” 叶游：“我今天有两个大手术要做不能立马过去。但我刚联系了一个开的私人诊所的熟人，约好明天带他去做头部检查。今天一天注意观察他的状况，还有，昨晚留下的药你知道怎么给他吃吗？” 苏央：“嗯，我知道。” 挂了电话，苏央坐到男人旁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皱眉问：“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男人点点：“不记得了。” 苏央：“唉，算了。今天你先在我这里休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吃完饭你还得吃消炎药。” 男人：“好。” 苏央：“你头伤严重只能吃清淡的饭，煮点挂面行么？” 男人：“好。” 无论问什么，男人都是一副温顺听话的态度。 这副模样跟他一身强壮的肌肉和俊气的外表形成很大的反差，显得格外讨喜。尤其是这样的男人身上还穿着自己的一套小熊睡衣。 苏央忍不住笑了。 他住的房间很小。小小的厨房离他睡觉的床的距离也就五米的左右，他边拧开火烧着水边问道：“虽然你不记得你的名字，对我总得叫你什么吧？” 男人想了想，试探地问：“叫我.......椰子？我刚才听你好像这么叫我。” 苏央一怔，声调暗淡了下来：“我在梦里叫错了，不是在叫你。” 他扭头看到架子上放的几个橙子，问：“要不叫先你橙子，行么？” 橙子？ 上一世，小央也是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巧合地跟他程则的名字发音很像。 “好。” 程则望着苏央忙碌的背影，问：“那我叫你什么呢？” 苏央回头望他，好看的凤眼弯下一道明亮的笑意，“你叫我小央吧。” “小央。” 男人立刻喊了一声。 声线醇厚，语调低柔，深邃的眼中像是带着温暖的笑意。 苏央望着那样的男人心里莫名一暖。 明明只是才相遇一晚，这男人却像是早就见过他一样，对他信任又温顺。 忽然间压抑在心中的隐晦，丢失吉他的伤感似乎一下子化开，让他心情明朗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