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夜色浓郁，孤月高悬，远天上几点星辰，若隐若现似我此刻没着没落的心情。 我站在走廊上越来越担心，终于还是没忍住，从桌子上拿了些点心装好，又从书柜上拿走一本书籍，趁着夜色悄悄往祠堂跑去。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见到三少爷。 夜深人静，偌大的楚府只有两队巡夜的家丁。我在楚府待了八年，满府路径早已摸的门清，我熟门熟路地绕经小路避开他们，没一会儿就跑到祠堂门口，可谁知门口也守着两名家丁。 于是，我决定重操旧业，钻狗洞。 祠堂肃穆，正案上供着一尊尊楚家先祖的牌位，案前的供奉桌上燃着一盏盏的长明灯，将祠堂照得通亮。 我刚从狗洞里钻出来，没走几步，就看见三少爷跪在台阶下的身影，烛火在他笔挺的跪姿后拉出了颀长的暗影，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连他的影子都不舍得踩着。 “少爷。” 我压低声音喊了一声，三少爷蓦地转过头，看见我时神情诧异。 “你怎么来了，回去。” 三少爷冷着脸低喝，我一边从袖子中掏出点心一边快步跪坐在他的身旁。 “奴婢担心您，您饿了吧，吃点东西。” 我举着一块桃花酥递到他的嘴边，三少爷怔怔地看着我，半晌后乖乖张口吃下了桃花酥。我笑眯了眼，又挑了块梨糕如法炮制。 三少爷嫌弃地往后仰头拒绝道：“太甜了。” “我还带了风干肉脯。”我从帕子里拨了拨，拿出一条肉脯塞进他的嘴里。 三少爷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嘴里塞满了食物，口齿不清道：“胡闹，趁还没被发现，你赶紧回去。” “少爷您再尝尝这个，这个也好吃。”我充耳未闻，又挑出一枚卤鸽蛋，要往他嘴里塞。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攥握住我的手腕，瞪着我，但嘴里还是在不断咀嚼，想快些咽下去好训斥我。 我沮丧地垂下双肩，喃喃道：“上次少爷是这么陪着奴婢的，奴婢也想陪着少爷。” 三少爷咀嚼的动作一顿，良久后他发出一声极不可察觉的叹息，就着我的手吃下了鸽子蛋。我知道他这是默许了我在这陪他，笑的开心，不由自主又朝他靠近几分，低着头努力在我带来的吃食里寻找更好吃的宝贝。 “你天天说怕死，我看你的胆子比谁的都大。” 三少爷说着，突然看见我衣襟里露出书籍的一角，疑惑地皱了皱眉，伸手将书籍抽了出来。 “你带着它做什么。” “少爷不是爱看话本子嘛，奴婢特意带来给您解解乏的。”我得意极了，见他翻开书籍我也凑过脑袋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小黑字，我一个都不认识。 “这是话本子？”三少爷的语气诧异极了，我坚定点头，富贵走之前我特意问了书架上哪些是话本子，富贵给我指的不会有错。 三少爷突然被食物呛着，咳嗽不止，脸色也呛的通红，我匆匆放下帕子，着急地抚着他的背。 “少爷您没事吧？” 他手握虚拳挡在唇边重重咳嗽了几声，摇了摇头，咳嗽也逐渐平息下来。 我这才放下心来，总觉得他看起来有哪儿不对劲。 “少爷，我听说老爷免了我的责罚，您是怎么做到的？”我好奇极了，满眼都是崇拜。三少爷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本事，这天下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三少爷闻言，脸红的更加厉害，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 须臾，他声音暗哑道：“说你怀了本少爷的孩子。” ？？啥？ “孩子？！” 我尖叫出声，声音都喊劈了。三少爷迅速捂住我的嘴，将我塞在他怀里，警惕的盯看向大门。 “少爷？” 一个家丁打开大门，探进头来察看，三少爷旋身将在我挡在胸前，我看着地上两个人的影子交叠融合在一起，心扑通直跳。 “没事，有只野猫罢了。” 家丁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四周，退了出去。大门重新关上，我激动的压低声音，急急问道：“这、这这这、为、为何要说奴婢怀了您的……的……孩子！” “嘘……小点声，当时也是形势所迫，我若不扯这个谎，你就会被赐墨刑，脸上永生都要烙下罪奴的印记。” 三少爷看起来有些内疚，我听得瞠目结舌，憋了好半天才问出心中顾虑：“可、可奴婢没有孩子，早晚会穿帮……” “本少爷自有安排，你不必担心。你只需牢记孩子已足月，入秋时节我便会进京备考，到时我带你一起前往。” “进京？”我突然眼前一亮，坐起身子激动问道：“那奴婢是不是不用回来了？” 三少爷不置可否，我却对未来充满了幻想，终于……我四喜终于要自由了！ “你这笨脑袋，可千万记清了别露馅，否则本少爷也保不住你。” 我奋力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奴婢明白，足月了，少爷的！” 三少爷满意一笑，就低了星眸去看手中的话本子，此时的我已完全没有礼义廉耻，只要能离开楚家，改了奴籍，什么都好说。 “少爷，这话本子里写的是啥？您给奴婢说说呗。”我见三少爷一直沉默看着话本子，忍不住央求道。我从小最爱听故事，虽没银子进戏园子，流落街头时倒也听摆摊的说书郎说过各种各样的奇闻故事，可后来被买入楚府后，就再没有机会听过。 “你把本少爷当成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哪有少爷您有才华，奴婢就想听少爷说。”和三少爷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我的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也许是知道他是个好主子，永远都不会伤害我。 果然，三少爷这个人还是爱听马屁的，眼里藏不住的得意和年少轻狂。只见他装模作样地来回翻了翻话本，打开第一页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定了定神，道：“这是一个蠢丫鬟的故事。” “蠢丫鬟？”我更加好奇了，惬意地坐在他的身旁，拿起糕点给他嘴里塞一口，给自己来一口，听故事嘛当然要吃东西，可惜没有瓜子。 “对，和你一样蠢的丫鬟。” “这个丫鬟怎么了？” “这个丫鬟爱上了少爷。” 三少爷一本正经道，我激动的又往嘴里塞了颗梅子，附和：“这丫鬟真是胆大包天！” “别插嘴，我编……念不下去。” “奴婢不说话，少爷您说。” 我乖乖坐好，连嘴里的咀嚼动作都放慢了。三少爷开始给我讲这话本子里的故事，说有个胆大的丫鬟，看上了自己风流潇洒的少爷，每天为了少爷生为了少爷死。 “这丫鬟怎么这么欠呢？”我没忍住发出感慨，三少爷一个眼刀子甩过来，我捂着嘴示意他继续。 后来这个丫鬟的真心，感动了少爷。少爷也爱上了丫鬟，可是因为双方身份地位过于悬殊，少爷和丫鬟都不敢彼此表露爱意。 “所以丫鬟不能爱上少爷，没有好果子吃。”我模仿王妈的口气，恶狠狠道。 三少爷一愣，低头默默看了会话本子，深沉笃定地说，这个少爷决定待他考取功名之后，就自立门户，八抬大轿将丫鬟迎娶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