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叩心扉); 寒冬腊月里, 虞京没什么新鲜事儿，街头巷尾哪家小寡妇跟人口角几句都算是热闹的，对权贵人家来说也是大差不差。 谁知道年根子底下好些人将目光转向了穆家, 朝堂上的事儿也不都只在朝堂上说，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最早知道的必定是各家内宅的夫人们。 后宅夫人们偶尔聚在一起时就忍不住多议论几句：“去岁年根子底下穆御史参了太子一本，今岁他又**自家女婿，啧啧……穆家这纯臣也太直了些，这是要弄个六亲不认怎的？” 听了这话的夫人有人迟疑不定：“我还打算开春在新买的园子里做春会, 你们说, 还要不要给穆家递帖子？可别惹了陛下不喜。” “那还不得看陛下什么态度？”有人撇嘴, 下巴朝着雍宁侯府努了努, “也得瞧瞧雍宁侯府的两位主子什么态度, 左右年根子底下都要走礼的。” 年底走礼大都是同僚、上峰亦或是姻亲之间, 向来是写了礼单拿马车或骡车送过去，所以有心人但凡多盯着点, 总不会错过礼的轻重，雍宁侯府如何对待穆家, 大家都能看得见。 很多人都觉着, 雍宁侯府就算不迁怒穆家, 至少也是个闭门谢客的姿态，甭管什么热**儿，这两家大概都不能请。 穆高轩在金銮殿上**女婿雍宁侯，利用自己雍州节度使并西北大军指挥使的身份, 以兵力胁迫朝廷官员开仓放粮，实属滥用兵权，无视朝廷法度。 哪怕有替裴钧说话的, 说是赈灾时候事急从权也说不过去，因为穆高轩还将雍州巡察使送过来的证据一并呈上给永文帝。 其中安城和羌城的巡察使都直指裴钧是以赈灾之名行揽权之实，因为在腊月初两地出现灾民时，裴钧特令西北大军占了两城兵马司的位子紧闭城门，造成流民冻死数百，引发流民动乱好几起，影响极其恶劣。 且不说穆高轩这大义灭亲的态度在私下里该如何跟亲家自处，从永文帝怒摔茶盏，一连三道旨意朝着雍州快马加鞭而去的时候，好些人家就都打算离这两家人远一些了。 可本该夹着尾巴做人的雍宁侯府就是不肯如别人的愿，雍宁侯府派往穆家的年礼足足有八大车，连在荣威堂久不管事的穆老夫人都惊了。 林氏心里担忧却还是消不下去，红着眼眶问穆高轩：“相公，陛下申斥的旨意到了雍州，姑爷……不会迁怒玲珑吧？” 穆高轩面色沉稳：“钧哥儿是个有成算的，他既然做了这许多事，必定有把握不会惹怒陛下，你不必替二姐儿多担忧。” 林氏被安慰的心里稍稍轻松些，却总觉得有点不对，相公何时开始叫姑爷钧哥儿的？以前不都叫侯爷吗？ 不等林氏多想，穆高轩起身：“进京述职三年一次，玲珑回不来，你就多准备些东西给她送过去，雍宁侯府送多少不重要，别叫玲珑以为咱们做爹娘的忘了她。” 林氏赶忙点头：“您放心吧，我早就准备好了礼单，只等庄子上将能放得住的特产给准备好，过了年就叫人给她送过去。” 其实应该年前送的，可是因为雍州来的八百里急报一个接一个，林氏心里忐忑不安，穆高轩也不叫她在节骨眼上惹人眼，这才给耽搁了。 穆高轩点点头，准备去外书房给穆君皓写信，刚出二门就被老夫人派人来请到了荣威堂。 穆老夫人倒是也没别的事儿，分家后蒋氏不能天天过来在一旁伺候，老夫人沉寂下来，往佛堂去的时候多了些，也算是安静。 叫穆高轩过来，老夫人是有心示好：“雍宁侯府既然送如此重的礼过来，必定是看重二姐儿，我这做祖母的也不能没个表示，一会儿我叫人给林氏送些鲜亮的首饰和布匹过去，一并给二姐儿捎过去吧，只盼着她早些给裴家生个哥儿。” 穆高轩恭敬而淡然躬身：“儿替二姐儿多谢母亲挂记，您的吩咐林氏必定会放在心上，到时候写在家书中，等二姐儿回京再叫她来您跟前磕头。” “好。”穆老夫人沉默一会儿干巴巴道，实在是不知道跟儿子说什么。 穆高轩很快告退出去，荣威堂又安静下来，甚至安静得有些吓人。 穆老夫人这一年功夫苍老许多，明明还是金尊玉贵养着，精神气儿比去岁差多了，等穆高轩出去后，她眼泪就止不住了。 “轩儿到底是跟我生分了，他这是还怪我呢。”穆老夫人抹着掉下来的泪珠子哽咽道。 伺候她的周嬷嬷心里叹口气，她知道主子心里有怨，怨老爷不懂她的苦心，怨二姐儿不知道往回多寄几封家书，甚至怨二老爷和二夫人跟大房生疏，这些哀怨下大概也藏着那么点后悔。 可这世间什么都有卖的，就是没有后悔药吃。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在分家后第一个月就认清了一件事，这府里说了算的从来不是老夫人。 孝心二字，长辈慈善，儿孙愿意给，那就是家和万事兴。长辈不像样子，儿孙只剩面子情，外头人看着花团锦簇，内里谁难受谁知道。 她只能温声劝主子：“老爷如今只怕心里也是烦躁，毕竟边关的事情都不是小事儿，听说老爷都十几日没在正院里歇着了，外书房的灯常常亮到后半夜呢。” 穆老夫人啜泣声小了些，周嬷嬷赶紧换话题笑道：“再说二夫人不是刚送了消息回来，大小姐如今有了身孕，也算是在林家站稳了，等翻过年大姑爷参加了会试，大小姐许就是进士娘子了呢。” 穆老夫人叫周嬷嬷劝得心里舒坦些，她想了想，还是起身往佛堂去。 大儿子心捂不热，那她就不惹人嫌了，还是替在林府煎熬的芳菲多求求佛祖。光有身孕怎么够，还是得生个哥儿，芳菲在林家才算是真站稳脚跟，哪怕林夫人给儿子纳再多妾，芳菲也不会叫人欺负了。 随着除夕渐近，虞京少雪多晴，算是难得的暖冬，大街小巷逐渐热闹起来，老百姓不关心哪个将军犯了错，大都盘算着年夜饭吃什么。 凉城这边虽天寒地冻，老百姓们大都也搓着冻红的腮热热闹闹收拾年夜饭，富裕的就多做些硬菜，哪怕是遭了灾的地方，有裴钧强势开仓放粮，大都也能吃顿素饺子，这个年还是能过得去。 反倒是凉城都督府里，厨下几位大师傅一片惨淡，脸儿皱得跟苦瓜一样，恨不能直接哭出来。 “素宴好做，可这所有的东西都用粗粮……这能好吃到哪儿去？”负责大菜的师傅哭丧着脸道。 凉菜师傅才愁呢：“侯爷说要让用咸菜疙瘩炒豆芽，那玩意儿怎么摆出个吉祥如意来？” “我就想知道不掺细面，这元宝饽饽怎么才能不剌嗓子。”白案师傅也愁。 整山珍海味这几位就没有在怕的，他们从来没想过能被做饭给难住。 有小厮眼珠子一转，偷偷揣着手退出来，撒丫子往正院方向跑，恭敬请正院里的小丫头把青桑给叫出来，绘声绘色跟青桑说了厨房的事儿。 “奴才瞧着师傅们都快哭了，求姐姐给支个招，不然咱们年夜饭也吃不好。”小厮嘿嘿笑着道。 其实他们吃什么无所谓，可能跟正院卖好的机会不多。 青桑笑得肚子疼，从荷包里取出十几个大铜子儿给那小厮：“你是个机灵的，下回有消息还来告诉我，回头过了年再来找我，我给你留几个银花生。” 小厮痛痛快快诶了声，咧着嘴赶忙往回跑。从正院里得到消息还能回厨下卖个好，说不定就不用顶着寒风出去采买，要是叫大师傅看中收个徒弟啥的……嘿嘿嘿，两头卖好这才叫机灵哩。 跟孙嬷嬷等人在窗户边上剪福字的玲珑，听青桑像模像样形容了一边厨下的情况，笑得歪倒在软榻上。 “你个狭促的，那你就没跟那小厮说一声，这体面都是拿来看的？甭管做了什么，拿好看些的做了形状盖在上头，瞧着吉利就可以。以前府里那些黄金盅和龙凤呈祥不都是这样做的，我瞧着，你这是非得劳烦你裴五哥哥再跑一趟吧？” 黄金盅说的是拿南瓜雕刻上福字和祥云纹，里头盛五谷饭，寓意五谷丰登。 而那龙凤呈祥就更简单，是用胡萝卜雕刻而成，摆放在凉菜盘儿里，寓意前途高远。 不管是宫宴还是家宴，有许多都是这种看着好看，实则内里能吃的部分很实在的菜肴，青桑不会不知道，跑来说给玲珑听，也是逗主子开心。 结果青桑反叫主子打趣红了脸，跺脚：“奴婢哪儿有主子聪慧呢，您要是再这么说，奴婢可不敢往前来了，没得叫人知道，奴婢可是没脸做人了。” 玲珑故意揶揄青桑：“你真不喜欢裴五呀？那我可得跟侯爷好好说说，我瞧着咱们院子里的二等丫头青竹不错，不如就给裴五做个媒，替他娶个婆娘暖炕。” 青桑叫主子臊地满脸通红，又恨又羞，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可听主子这么说心里又难受，跺跺脚急了眼：“他爱娶谁娶谁，非得叫奴婢剪了头发做姑子您才肯信奴婢吗？什么暖炕……您怎么净跟侯爷学呢。” 青雉和孙嬷嬷听着有点不太对，可见主子笑得更欢快，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说青桑这张快嘴，裴钧便携着寒风进门了。 “怎么的，你们主子学什么了？瞧把人气的，都要掉眼泪了，说来听听，我替你做主。” 青桑叫侯爷这话吓得脸色苍白，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刚才那话被挤兑出口她就想给自己一耳光，私下里说笑都不好叫人听见，叫侯爷听见，万一误会主子……这几番下来，进来逗主子开心的青桑顺利把自个儿给逗哭了。 玲珑笑得香腮滴粉，瞧着粉粉嫩嫩比起前段时间大病初愈的时候好看不少，她推了裴钧一下，不叫他进门就抱上来，嗔怪出声：“论吓唬人，没有比得过你的，我逗青桑玩儿呢。” “那我也逗你呗。”裴钧斜靠在玲珑身边，看着她笑了笑，顺手捏捏她的耳朵，“我在书房一下午你也没说送个汤什么的，可怜为夫除夕还要冷冷清清在书房内处理公务，你有时间逗青桑玩儿，还不如玩儿我呢。” 玲珑：“……” 青桑：“……” 青雉和孙嬷嬷赶紧拽着人出去，二人心里都忍不住想，不怪青桑这张嘴快，听听侯爷这话说的，什么叫玩儿他？主子可不是给侯爷教坏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咦呜呜~小可爱们的评论哩？求评论~求液液~本章留评随机红包包掉落啦~ 2(玲珑叩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