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到中午，天上金黄阳光洒落，江面上原本的一些浓雾，已彻底消散。 忙碌的士兵在马头上来回走动，辅兵们拖拽着一具具尸体，把他们拉到一边进行分类堆砌。 其中周人的尸体将会集中焚烧，最终将残骸填埋在坑内。 而属于楚人的尸体，则将会按照身份名牌，进行单独的焚烧处理，最终将骨灰与抚恤，送回他的家乡。 一桶桶清水被士兵从河中打了起来，然后倒在码头夹板之上，进行着简易清洗冲刷。 更多的士兵则开始整齐列队，随后分成一营营兵马，在各自将校的率领下，沿着码头后的官道，迅速朝着各个城镇杀去。 也有一部分人留了下来，开始收拢着俘虏的周人士兵民夫，叫他们进行看押管理。 当然。 更多的人则依旧聚在船上，此时跟随着旗舰，继续沿着汉水而上，迅速的朝着汉中郡内深入。 “禀总管，此战收获损失已经统计出来了。” 清冷的江面上，当头的一座旗舰，一名身着绿袍、文官打扮的人匆匆走来，向着青云子行了一礼，然后汇报道：“经过清点，此次破贼约十二万余人，其中周人甲士一万两千人，民夫十一万人左右。 我军此战杀周人甲士约两千人，俘八千人，另有两千余周人甲士逃走。周人民夫被杀五千余人，被俘七万余人，逃走约三万余人。 那些俘虏已被看押，溃逃之敌也安排了兵马沿路追击，等攻占了附近城镇之后，便可将这些溃敌轻松剿灭。 此外我军这边此战伤亡约有七百余人，其中死者三百余人，重伤二百余人，轻伤二百余人。 死者已经让人安置，伤员也让随军医师进行救治处理，一切依条例事。 此外周人带来用于第一次交易的一百万两白银，也在码头上全部收缴了出来，已着人进行封库看存。” 随着楚军的不断成长，二十余年战争下来，军中早就已经总结成立了许多规范条例。 此时才战后不过一个时辰，但收获战损等各项基本数目，却已经被军中官吏迅速清点出来，可谓效率满满。 “嗯。” 听完这官吏的汇报，青云子应了一声，然后挥了挥手：“既然没什么问题，那么便按惯例处理吧。” “是。” 身后绿袍小官点了点头，然后便行礼退下。 青云子则是依旧站立在船首，负手眺望着前方山河。 今早清晨的一场突袭战争，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周人完全没有防备，楚国蓄意已久，再加上兵马数量上的绝对优势，一波突袭之下，码头上的防御瞬间被打破。 那些周人根本来不及组织起防御，更来不及反应，就稀里湖涂的被击败俘虏。 若不是因为周人实在太多，战兵民夫加起来超过十万，使得仓促之下没法全都抓起来，此时连溃兵都不可能出现。 当然。 即便逃走了几万人，也算不得什么。 这次出兵汉中郡，青云子这路带的兵马很多，水陆九万人。 他大手一挥，便分出了两万兵马，令他们沿路追击，并且攻占沿途城镇。 现在周人汉中郡西部的兵马主力已被击溃，与西城郡相邻的汉中南江府之内，更是除了那些逃兵外，没有丝毫守备之力。 有这两万兵马在，想来要不了多久，便能顺利拿下此郡，甚至进一步向北向南，夺下汉中西部的另外白石、西乡两府。 “不，白石府那边，临近剑门关。现在我这边已经发动突袭，黄玄那边应该也跟着发动了进攻。 他那里也有五万兵马，还有他自己本人，这位相当于先天第二境的另一分身。 可能不等我分出的那只偏师行动，白石府就会被西川的另一路兵马拿下。” 青云子心中这般想着，不由感觉暗暗可惜。 他并不是为了自己没能拿到更多功劳，我觉得有什么不满遗憾。 身为分身，青云子本质上和陆渊一体，都相当于楚国的主人。 既然是主人，那自然也无所谓功勋了。 他觉得可惜的事情，是这次交易，周国的那位南柱国大将军东方无云，竟然没有亲自出面。 按照原本计划。 若是那位东方无云出面了此次两国的第一次交易，那么青云子是需要在交易之时，亲自动手偷袭，直接除去这位周国镇守汉中的大将的。 但没想到计划比不上变化。 两国间第一次的贸易，上百万两银子的交易，不管是意义还是价值，都无比重要事件，那位东方无云竟然没有出面？ 是早有防备？ 还是并不重视？ 青云子想了想，随后很快摇了摇头。 虽然继承了本体一部分记忆和智慧，但有限的神念，也无法支撑他细想更多的事情。 像这种需要深挖动脑的考虑，并不适合他这样的分身。 好在不管能不能搞清楚这件事情，其实也都无关大局就是了。 不管那位东方无云到底是怎么想的，此时自己已经带人打到汉中郡了。 到时兵临南郑城下，将那家伙围在城中，使其无法逃跑，然后再出手将之打死就是了。 杀一个区区先天第一境的宗师，对青云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他有信心办好这件事情，完成本体的吩咐。 “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快点赶路，趁着消息传开前，在南郑那边没反应过来之前，便以兵临城，这样才能断了对方退路。” 想到此处，青云子轻叹一声。 此次突袭，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 快到对方没有准备，快到对方来不及反应。 如今第一步已经顺利完成了。 但这第二步…… 看着身下虽然已经拼命前进，但因为是朔江而上，逆水行舟，速度依旧不算多块的船队，便忍不住摇头。 到如今速度，哪怕一路行舟，日夜不停，等赶到南郑城时，最快也是两天后了。 而两天时间。 如果周人机灵点的话，足够将码头上发生的事情，给传回南郑城内了。 虽然对方就算知道了，短短一两天时间，也很难组织起有效的防备。 但这终究是个隐患。 “得提前做些考虑才是……” 青云子皱眉沉思一下，然后回头，招来一个亲兵，等人赶到面前后，便下令道：“传令罗成将军，稍后等抵达太白府后，便在云浦码头登岸。 然后让其率领本部两万兵马，攻占白石府城。 等占了府城后，再领一部兵马北上，夺下斜谷关，彻底断绝汉中郡与北面周人关内郡的联系。” 汉中郡四面环山，可谓是一处被山岭包裹的小盆地。 其中汉中郡往东，有汉水联通襄阳郡。往南，与西川郡交通的地方，有一座剑门关隔绝南北。 往西，与陇西郡交界之处，则有一座阳平关阻塞要道。往北与关内郡，则是斜谷关。 此三关一水，皆是险要，若能全据之，足以阻塞四方，拒敌于外。 既然没法完全阻隔消息传往南郑城，那么青云子索性也就懒得拦了。 他的目的只是全歼汉中郡的周兵，顺带擒杀那位南柱国大将军东方无云。 此时青云子没法预测对方想做什么，会做什么？ 但他却可以保证对方无法做什么。 比如自己先一步派兵夺下斜谷关，堵死周人向北逃遁的道路。 然后让南路军的黄玄率领轻兵，从南面去夺取西边的阳平关。 这样汉中郡三关一水都被掌握在了楚国手中，那么此郡内的周人，自然也就成了瓮中之鳖，再也插翅难逃了。 “此事需要通知黄玄，为保及时，还是联系本体，让他去与对方说吧。” 青云子想了想，便双目微闭，神念集中，开始联系千里之外的本体。 虽然本体与分身之间，能隔千万里联系。 但这种沟通渠道，仅限于本体和分身。本体外的分身与分身之间，却是没有这种能力的。 所以此时青云子哪怕想让黄玄配合，在不浪费时间的前提下，也只能先把自己的打算告诉本体，然后再让本体通知黄玄。 做起来有些麻烦，但相比起自己这边派信使去黄玄那边，花费个一天半载，已经要迅捷许多了。 …… 华光殿内，陆渊正召见蕃人使者，跟他们讲明今日已经出兵汉中之事。 正说着，感念到冥冥外的共鸣联系，他不由停了下，眸光微凝。 “唔……需要黄玄的配合吗？” 等接收完消息，他细不可闻的低语一声，随后双目同样微闭，便将从青云子那边接收的信息，通过本体与分身的联系，传到了黄玄那边。 这一来一去，等消息传完，也不过才五六个呼吸罢了。 速度快到下面的蕃人使者，以为眼中的楚王只是稍稍一愣，随后便很快回过了神，根本没发现任何异样。 “大王，您说楚国此时已经开始进攻周国，但恕外臣直言，这些天外臣并没听到任何楚国动兵的消息，也没看到任何动兵的迹象。 此消息是真是假，外臣很难判定。” 下方蕃人的五个使者，其中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一脸为难的说道：“就这样的一面之词，外臣根本无法传讯回雪原，也没法让灵女现在就动身来楚国。” 虽然从内心本能，五个使者心中相信，楚王并不会欺骗自己。 毕竟这种欺骗没有任何意义，很容易就会被戳穿。 但同样的。 正如这个使者所说，楚国这次的瞒天过海之计，实行的实在太好了。 在发动之前，不仅瞒过了自己了，更瞒过了外人， 在汉中那边的消息，具体传回来前，谁也不敢相信，楚国已经开始向周国宣战了。 因为此时在外人眼中，楚、周两国依旧是那个准备进行粮食贸易，正处于蜜月期的半盟国。 这种表象之下，谁敢相信楚国会一言不合，甚至早有预谋的对周国动手？ 要知道楚国可是刚刚死了一位先天，一位丞相，朝堂内外都有些动荡不稳。 在边界上，宁国数十万大军，可还在江东那边盯着呢？ 内忧外患之下，楚国怎么敢，怎么有这个胆子进攻周国？ 哪怕是已经和楚国达成盟约的蕃人，在任何迹象都没出现的情况下，也不敢确信，楚国真的已经动手了。 实际上。 自盟约旅行之后，随着时间过去，看着楚国这边依旧没什么动静，这些蕃人心中都有些着急，开始怀疑楚国是不是就想从他们手中骗一笔银子，其实并没打算对付周国。 基于这点怀疑，他们都有些按耐不住，想要催促游说，让楚国快点履行盟约了。 没想到他们还没来得及行动，楚王就召集他们，告诉自己已经动手了。 “此事母庸置疑。” 看着下方有些惊疑不定的几个使者，陆渊没在意他们那点怀疑，只是道：“孤刚刚已经得到消息，此次我委任征讨汉中的两路兵马，都已经开始行动。 尤其是主力所在的襄阳兵马，更是已经击破周人在汉中的西境守兵，此时正朝着汉中郡城而去。 速度快点的话，想来不用三五日，可能就能夺下南郑城了。” 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信一笑。 对于青云子和黄玄的两路大军，能否拿下汉中郡，陆渊并没有半点怀疑。 两路兵马相加，足有十四万大军，还有两位相当先天第二境的高手，阵容俗称豪华。 相比之下，对面周人，战兵加上郡府县兵，也不过区区五万人。 此时这五万兵马，已经被青云子歼灭了一万有余，剩下三万多人，也分布在汉中郡的各处府县关隘，其实也仅够维持治安而已。 剩下的先天宗师，更是只有东方无云这么一位第一境的存在。 试问这么点实力，怎么阻挡得住楚国的雷霆攻势？ 此次计划唯一的变数，其实也就是东方无云察觉到不对，然后学着当初的李雄，直接舍弃大军，来个千里逃遁。 那样面对一个根本不跟你刚正面，一心想逃的先天宗师，即便黄玄与青云子联手，你只能看着对方离去背影，徒呼奈何。 不过考虑到此世先天宗师极低的战死率，在黄玄与青云子还没闯出像陆渊这种先天杀手的威名前，应该是不至于担心东方无云望风而逃的。 对方很可能会在听到消息后，依旧留在南郑城，然后试着收拢兵马，等待周国的援军。 如果真能如此的话，那么等青云子与黄玄率军抵达南郑城下，两人合手之后，便可必杀此人。 当然。 不管东方无云是战是逃，对于大局也根本无碍。 能杀了这么一位先天宗师，进一步削弱周国，陆渊自然欢喜。 若是杀不了，那也没什么。 反正事后黄玄是要留在汉中郡镇守的。 有这具分身在，周国只要不是倾国来攻，寻常来个三四位先天宗师，楚国根本不惧之。 以黄玄的实力，足可轻易应付。 而动员六七位先天，五十万以上的兵马，倾国来攻…… 陆渊很怀疑，如今的周国，还能不能再聚集起这么多的力量？ 况且就算对方真能动员出来。 想要出动这么多兵马，那动静绝对不会小，对方还没发兵，楚国的探子就已经把消息传回来了。 到时楚国自然也可以进行动员，北上和周国争锋。 所以小规模兵马，奈何不了黄玄。 大规模兵马，楚国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两者相加，已经约等于汉中郡，彻底安然无忧了。 只是陆渊心中这般自信，其他人不知他的底气和底牌，对此却是少不了怀疑。 就如下方的五位使者。 “楚国已经打赢了第一场战？” 他们听着陆渊的话，心中生出一股荒谬。 眼前这位楚王，可是一直跟他们在一起，从未离去过，也没外人进来过。 现在楚王说得到了千里之外战场的消息，这自然引得众人怀疑，觉得这是楚王为了诱骗他们的手段。 不过那位大摩教的使者，倒是没像其他四个同伴一样，直接认定为谎言。 而是想起了刚刚楚王有些奇怪，不合常理的短暂愣神的举动，进而联想到楚王手中，很可能掌握着某种瞬间千里传讯的手段。 在这个有着仙法存世的世界，这类手段其实并不稀奇。 先前灵气充裕的时候，别说千里传音了，就算万里传音，其实也只是等闲。 他们大摩教本质上，其实也算个修仙门派，只是因为灵气衰退的影响，慢慢从修仙向着练武转变。 但再怎么变，根基还是变不了的。 在大摩教中，就有类似的千里传音秘术。 也就是现在天地仙灵之气枯竭，各类仙法渐渐隐匿，此种手段才慢慢，不为常人所知。 所以其他四个部落使者，并不清楚这种手段，感到怀疑很正常。 但这位大摩教使者，能代表一教而来，地位自然不凡，当然知晓一些仙法秘术。 此时稍有提醒，便立刻想到此节。 “楚王既然如此说，那想来并不是欺骗我等。” 心中渐渐有了些猜测之后，不等旁边四个部落使者开口，大摩教使者便先一步道：“既然楚国已经履行了盟约，那外使稍后便会传送回教中，告知此事。 只是灵女乃我雪原神女，身份尊贵，受千万雪原之名信仰膜拜。 灵女出嫁，那是雪原千万年未有之事。 是以还请楚国这边，能给予相应礼节，提前派人前往迎接，以抚慰人心。” 陆渊看着开口的大摩教使者，心中不由闪过一抹欣赏之色。 他之所以主动暴露自己能千里传讯，除了想要尽快办成灵女出嫁这件事情外，也是为了试探一下这些雪原蕃人，顺带进行震慑。 现在看来。 其他四位部落使者不谈，寻常凡夫罢了。 但这位大摩教的使者，确实有些本事，看出了自己话后的隐藏含义，并作出了表态。 不错不错。 一位使者便能有如此能耐，那么作为双灵之一的大摩教灵女，想来应能给自己带来更多惊喜。 说不定自己迎娶的，并不是自封的神女，而是一位真正的神女。 大摩神的传承，或许并未完全断绝。 心中这般想着，看着郑重的大摩教使者，陆渊和善的道：“使者放心，灵女身份尊贵，孤心中也是敬重无比。 此次迎接灵女来楚，我楚国愿以王后之礼，绝不令灵女委屈了。” 嗯，只是迎接的礼节是王后之礼。 但灵女嫁过来后，身份依旧只能是贵妃。 对于蓝彩儿这位原配，陆渊心中还是挺有感情的，干不出发达休妻，翻脸无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