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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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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小满不是想明白了,不难受了,更多的,是畏惧承担起影响到了李鸢的责任。他很害怕和人构建了关系之后,这个人私自做些叫人不能理解的决定,让事态到了不能改变的境地,还要不无恼怒的说: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虽然有点自恋,但他不要李鸢为了他。你优秀,就快马加鞭的往优秀的方向走。你到达新的平台了,你就会发现,我啥都不算。

小满奶奶外分担忧,觉得彭小满没她在身边照顾不行,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回青弋。

“有什么不行的啊。”清算着要带的日用,一件件叠起,装进背包里:“您过完年不就也回来了么?就一个多月。”

“我是怕你——”

彭小满抬眼看着她,老太太神容一敛,叹了一口,又没说话。

“我会有自己照顾自己哒,原来住校的时候不就是那样儿么?”彭小满冲她挤了下眼睛。

“住校有老师有宿管,一日三餐不操心。”

“现在有钱有手机也是什么也不操心。”

“我跟你一块回吧。”

“您放心我爸,不陪他过完这个年?”

“那让你一个人回去过年?”

“我是回去赶进度。”

“放你的屁,赶进度。”小满奶奶瞅住他良久,再叹:“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小满你记住,什么都不比你的身体重要了,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一路的火车,望向窗外倒退的夜景。本来以为,回来直观的面对着差距,是力不从心又一身压力的。可看见李鸢的脸,真切地俯**吻了一下,就觉得一切都淡了,真想他,喜欢他,怎么样都可以了,先别让我想。

李鸢半梦半醒,勉强一觉,起来剩了个微醺;游凯风很是开眼,点到即止话不多说,交由二人自行回家。一路沿着乌南江,掠过江面的湿润晚风如同不安分的冰凉小手,触两人的鼻尖,两颊,甚至拨起刘海,拂额头。

彭小满很辛苦,因为背上是装着乱七八糟东西的书包,和架着他脖子,伏在他身上被慢慢拖行的李鸢,就像只恹样的大型犬。

“汪汪汪。”路灯还亮,彭小满冲着江面喊了一嗓,微微反响,是半夜凌晨,鬼影子也没一个。

李鸢被他吓了一跳,吸了口气便压过去,隔着口罩亲他的右脸:“你在发什么疯。”

“你一喝多的大个儿你好意思说我。”彭小满故意偏开头,让他嘴巴够不着:“汪汪汪,汪汪汪。”

“吵人。”李鸢企图扳过他脸,彭小满不屈。这么姿势诡异地僵持一阵儿,李鸢投诚,不再想吻他,而把额头抵进他温暖的颈窝里,如释负重似地懈下去:“好想你。”

就这么一刹,彭小满的血液便热烫发沸。

“来,给爷亲亲。”

彭小满双手去捧他的脸,李鸢顺从地被他支起,站直腰身,沉沉地盯着他,眼里是轻易不显露的隐隐倦意。彭小满拉下他口罩,看他完整清晰的面容,久违地心悸。摸摸他嘴角,捏下他高挺的鼻梁,要切切实实地和他接吻时,李鸢才猛然反应过来,侧开头躲:“我感冒了,流感。”

“巧了这不是。”彭小满奋力又把他扳正,不由分说地堵上他的嘴:“我也感冒了,也流感。”

俩人鼻子都挺不通气儿的,一会儿一擤,接吻就成了个高危动作,有被一不小心活活憋死的风险。李鸢全然不顾,很快便投入了,全心全意地与彭小满的气息交融在一起。二人的舌尖心照不宣地同时探出,碰面时讶然了一刻,就热烈地搅在了一处,比谁更狠更不舍。深吻,又久又黏,滋啧作响。

仔细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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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离开多久,回到筑家塘,彭小满却依然有了久违的感觉。依旧是巷内逼仄,黯然,不干燥,违建层层,连夜色也掩住。他想先送李鸢上单元楼,当事人却倔,不是很愿意,巷子里抱着他不放,怕一撒手就溜了似的。

不得不说是可爱的。彭小满近乎恶意地摩挲他后脑勺,笑笑说:“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小宝贝儿不回家,叔叔家去不去呀?”

“我要报警了。”李鸢搂着他轻声笑。

“叔叔家有糖糖呀。”咧嘴淫笑,骚断腿。

李鸢捏他腰侧,捏的彭小满“嗷”了一嗓子,“给你三秒变回彭小满的样子。”

“嘶。”彭小满忍痛,掐回去,“彭小满什么样儿?”

“又善良又可爱又萌又爱笑又——”

“你打住。”你不要脸我还要。彭小满打断他,转过得逞似的笑着他,推他慢吞吞地向前走:“走吧,跟我凑合一张床,我还得给你找被子。”

彭小满家出租屋,用的是双开的泡桐衣橱,据说是房东老太当年的嫁妆。羽绒被是小满奶奶刚过了霜降便晒好的,拿出来铺开,絮里还一阵儿阳光的喷香。

费神给李鸢他老人家找了新的牙刷,烧上热水,一番快速潦草洗漱,哒哒蹦上床滚进松软的被窝里,都已经近两点了。明儿还早起赶上课,这根本就是在危险的边缘试探。迟到就是个死。

夏天睡一张床还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反倒是天寒,这么睡进一床三头折起的褥里,禁不了还没被烘暖的寒意似的,不住凑近在一块儿,四肢勾缠,分享彼此的呼吸韵致,才幸福感徐徐上升,有了点儿亲昵到了叫人尴尬的意思。不像恋爱了,像成家过日子了。

彭小满伸手按掉手边的台灯,咔哒,屋里登时昏暗。

李鸢贴过来,从背后拥着彭小满。

“你怎么回来了?”

彭小满拍拍他手背:“松一下少侠,我想面对着你。”

“好。”李鸢舒开双臂。

彭小满转过身,和他胸膛贴着胸膛地抱紧,“我回来上课你有意见?”

“没意见,高兴坏了。”

“那你逼逼。”

李鸢摸着彭小满凸浮在背上的一串脊椎骨节,“我心虚呗。”

鼻音真可爱。同样鼻音的彭小满这么想。

“很巧,我也心虚。”

“那我怎么让你不虚?”李鸢摸黑在他脑门上贴了一口。

“那就把你该说的都说了。”彭小满脚伸进李鸢腿间取暖。

客厅里的老式摆钟属于还要拧上劲儿才能用的老古董,秒针走字儿,哒哒哒的细响。走到夜半两刻钟,铛铛,清脆入耳的金属鸣响,不至叫人厌烦的分贝。

“我可能走保送。”

“可能?”彭小满又挨他近些,悄声。

“因为。”李鸢闭上眼睛,“不一定能走掉,优秀学生在走流程,有保送招生的学校也要笔试面试,未必考得上,我也不一定真的走。”

“利大?”

李鸢又睁开眼,眼里映入窗外的一点温柔的高亮,“你知道?”

“上次看见了,真是不小心,不是偷看。”

“没说你偷看。”李鸢很短地笑了笑,“所以你难受?”

“屁,我只是觉得牛逼他妈给牛逼开门,你牛逼到家了,保送诶,可怕,我都不敢想这茬。哎,我们这种小地方的学校也可以保送么?不应该是那种大城市的名校么?”

“没,保送是高校招生的一种,达到资格就可以申请名额,就是名校的学生被录取的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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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更大些。”

彭小满戳下他脑门:“你概率肯定大大滴。”

“八字儿还没一撇。”

“那得撇上。”

“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彭小满笑:“所以才要你努力啊。”

李鸢不说话,睡着了似的。

“活着呢?我跟你说话。”

“你说。”没睡着。

“听仔细了啊。”

“嗯,请领导指示。”

彭小满轻声再轻声:“你可以考不上保送的招生,那说明你实力就那样儿了,你别不服,老老实实走统招得了。当然你也可以特别任性地说你还就不考保送,你就非放弃机会走统招,因为那样会有更好的机会,能比较主动地去选择以后的平台。我觉得都很酷,都牛逼的晃眼,而且我觉得第二个法子更符合你的画风。”

李鸢“嗯”了一声,“我这装逼人设算是很成功了。”

“你改变你的决定的原因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想好了,但我说的臭不要脸一点,你不能笑。”

“不笑。”李鸢从被窝里伸出几根手指头,指天发四。

“你不能因为我。”彭小满顿了顿,确认什么似的又问,“你因为我动摇过么?”

这就是个构建起的交底儿的氛围,温煦又私密,再藏着掖着不说,很不真诚。李鸢点头:“摇了,最近刚摇,因为你不回来。”

“哎,亏我回来。”

“合着你一开始就没这打算?”

“也不是,是打算陪我爸过完年再回来的,其实.......我几乎都已经放弃今年的高考了。我觉得,那些化悲愤为动力的人都好厉害,我就完全.......所以牛逼的人永远牛逼。”彭小满翻成正面,仰视着深蓝色的天花,“我天资不够,努力不够,身体素质不够,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但因为这个要你停下来将就我,我罪过大了,老班就得砍掉我。”

“嗯。”李鸢想把他揽回来,面对着自己,“我记住了。”

“那我反过来问你。”翻回去,抱着他,“我要怎么让你不虚?”

李鸢依势把他束在怀里,漫不经心说:“按着你自己的步调来,疗伤,慢慢习惯,养身体,学习。”

“好酸,简直疼痛青春文学。”彭小满直乐。

“然后一点就是,努力不和我分开,让我看到你的努力。”

彭小满戳他肋骨一下:“那你回头考上了我也不能把你录取通知书撕了吧?异地我可没招儿,我也不能跟着你去复读啊。”

“异地不叫分开。”

彭小满接话茬:“叫高危恋爱。”

李鸢轻轻笑。

“哎,你知道的异地里有成了的么?我怎么觉得就没成的呢?都是......最后不欢而散的,落不着好的。”

“肯定有。”

“那也是小概率吧。”

“与君共勉。”

“嗯,与君共勉。”

等卧室里渐渐没声,只剩匀静的两股呼吸时,已经近三点。

早起竟是一派二人转式的兵荒马乱。彭小满难得睡在李鸢身边,出奇的沉且安稳,最近梦里常常光临的一些明灭不定的空幻事物,作烟云而散,六点十分的手机闹铃响了三遍,眼皮动也不带动的;李鸢略有丁点儿宿醉,睡前又像抽走烦忧似的坦露了些淤积着的什么,睡得更熟,愣是彭小满掐了他三四下才肯慢悠悠睁眼。

等猛然有了“这把要完”的意识,俩人才唰唰坐起蹦下床套衣服,六点已至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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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天色大亮,离早读开始还剩整半小时。

刨去打出租飚去鹭高的十五分钟,剩一半儿十五分钟,刷牙洗脸上厕所收拾书包吃早点,李鸢捎带手还得五十米冲刺上楼,替努努倒好了猫粮再飞奔下来。所谓生死时速,势如闪电,不过如此。

等彭小满叼着个刷了辣酱的烧饼筑家塘门口拦出租的时候,李鸢扶着电线杆子喘如老狗,眼前噼里啪啦炸着金花。好容易拦了辆交班的空的,彭小满连嘱咐了三个快快快,也不知道师傅是儿子没考好还是领导扣工资,比他还横,嘎巴一掰后视镜:学生不学着早起,我把车飞起来要不要?!

气,还没处说理儿,人说的句句不错。

俩人下车进鹭高,炮仗烧屁股似的小跑进教学楼,离早读打铃正巧还差一分半。讲道理,李鸢腿长且素来爆发性不错,这点儿功夫一口气飚上六楼,不算费劲;讲道理,彭小满心肺功能本来就差,按这个速度漂移,容易被人横着抬出鹭高去。

“你先上吧。”彭小满撑着膝盖,指指楼上:“我腿短。”

“腿短可以频率快。”李鸢便降速,站在平台上等他,不在乎迟不迟到。

“你这鼓励人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彭小满三步并作两步,本哗哗作响。经过李鸢身边时,蔫儿坏地撞他一记,又立马提速超了他,抬脚吧嗒吧嗒往楼上蹦,“诈你呢还真等,傻眼了吧?”

李鸢看他背影活像跳跳虎,跟着跑起,笑:“智障。”

班里,老班正间歇性发飙,门板敲的啪啪响不算,嗓音更是出奇亮烈,宛然师出韩红:“迟到!家住的远的迟到,家住的近的还迟到!搞什么?跟我过不去是吧?通报在小黑板上记名字很光彩是吧?还有人记黑板还敢给我写隔壁班人的名字!亏你们想的出来啊,要不要点脸了还?”

普遍撒网一遭,重点捞出几条鱼:“后面那几个!这几天老迟到的都心里有数,来来来给我站起来!”

几声动响,教室里极其自觉地立起了稀稀拉拉的两三个,低头忍笑,挺不严肃。

“天一下子冷了就都不想出被窝是吧?都恨不能开着床就来上学了是吧?啊?意志力呢?古代学子崇尚的就是冬天刻苦,冬天是勤勉读书的最好的时候!这还没数九呢没冰上走呢,回头腊月了怎么办?抱着炉子来?不自觉!还堵车!堵车那都不叫理由!”

底下闲言碎语:“堵车都不叫理由那啥叫理由......”

吧唧一声又是一掌门板:“堵车你们不会早点起赶上一班不堵的?再早的车不开你不会自己买来那个电动车骑骑?再不济就不能在附近租个小出租房就近上下学?哎我就不信,问题就解决不掉?就这最后小半年,你们爹妈这点儿都舍不得?”

底下一时雅雀无声。

行吧,理儿都给您说完了。

“所有人都给注意着!”老班“官文立约”,“从今天开始,谁上早自习再敢给我动不动就迟到,谁就给我——”

“报告。”

李鸢彭小满,门口齐唰唰喊。

人生处处不乏戏,还是喜剧。教室里登时一阵此起彼伏的噗嗤声儿,应时应景,既笑这俩人今儿稳准狠地撞上炮筒,怕是黄历没看,又笑老班今儿立威未遂,半道还杀出俩砸场子的。

杀鸡儆猴,自古这么个理儿,得严惩。

“你俩给我门口站着读!”

预料之内的,彭小满下课少不了去办公室来场洽谈。

“进。”老班应门,勾手叫门外的彭小满进来,“第一天来就迟到啊?真给我面子。”

彭小满实话实说,“......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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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

老班摘眼镜起身,给彭小满倒了杯水,又从桌下拖出来个添了棉垫的小方凳,拍拍尘,“坐。”

“嗯。”

怕不知道要谈多久。

老班是教学楼里的独立办公间,不是因为他官儿大有后台,而是因为按人头划分办公区,刚巧就多出了一个他来。十几平大的地方,坐北朝南,尽然有序,干净整饬,一个人办公不仅乐得清闲,还能不必背着人的肆无忌惮地拔烟,爽就一个字。

老班对着电脑正整理着什么表格,花镜虚虚托在鼻梁处,慢吞吞地敲打着键盘,并不着急开口。彭小满也没法率先开腔,一迳的沉默里,他抬头盯着老班的办公桌:对峙如屏的一摞摞练习册,品质参差的茶叶,独具年代感的保温杯,茁壮青绿的滴水观音,满当当的烟灰缸,玻璃桌面下压着一届届鹭高毕业生照,和小孙子的写真。

彭小满突然想起李鸢那次说,别看老班平日里不修边幅不讲究吃穿,他儿子其实是国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祖孙三代家庭美满,经济条件更是优渥得很。差这么最后一届就能退休,即能解甲归田,含饴弄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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