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野全身轻颤了一下,叶龙曜是他们的亲叔叔,他是家中长子,对叔叔的印象自然比两个妹妹要深一些,在妹妹们还未出世时,便是叔叔常常带着他,指点他武功,那日在生死场,他如何不知道台下比试的便是自己的叔叔,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甚至叔叔率先认出了妹妹,选择自尽保全妹妹之时,他什么都做不了,还得假装不认识他们。
每每午夜之时,他常常看着自己手中的剑,怪自己当时为何没有出手,若是他出手的话,是不是结果便会不同,他苦心习剑便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可他却一个都没护住,那他习剑到底有何用?
每每想起叔叔死时的模样,他便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如今得知叔叔在外还有一个儿子,他心中既是激动又是愧疚,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凌汐池也抓着叶孤野的手,激动道:“哥哥,他是叔叔的儿子,一年前我便见过他了,你在藏枫山庄没见过他吗?”
她怎么也忘不了一年前叔叔为了保护她,自尽于生死场,身为表哥的他不仅没有怪她,反而还出言宽慰她,如今又得以同他相见,一天之内见到了两个至亲之人,让她如何不激动。
叶孤野收了剑,嘴唇动了动,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依旧不怒不喜,眼睛却明亮起来,凌汐池能看出他很高兴,因为哥哥在高兴的时候眼睛总会比寻常要亮一些,只是他性子冷淡,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他拍了拍随风的肩膀,忍不住道:“你的剑法不错!”
随风道:“比你还是差了一些。”
叶孤野道:“你还小。”
随风问:“你都没问我多大,如何知道我小。”
叶孤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他还不习惯跟不太熟络的人谈笑,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可凌汐池却知道,她的这个表哥只比她大一岁,连忙在一旁道:“因为你看起来就不大呀,表哥,你为何一直没有与我相认,莫非你便是灵歌口中说的他们派到凌云寨的人。”
随风点了点头,解释道:“适才听你们讲话,我知你或许对少庄主有些误会,特来替他说明,少庄主并非不管你,那时他也想过亲自来凌云寨接你,可恰逢老庄主去世,他不得不先回云隐国处理老庄主的身后事,只得吩咐我先到凌云寨暗中保护你,可当时少庄主准备攻打泷日国,未免他未死的消息传播出去坏了大事,所以我一直未透露身份,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单独告诉你,可是那段日子你病着,我没有靠近你的机会,那日凌风台比试后,我又想趁着誓师大会之时告诉你,却不想被月公子察觉了,那几日他都让我贴身跟着他,刚到安都城你便决定独自去北山矿场,我只能偷偷的将这个消息飞鸽传书告诉了少庄主,让他赶紧派人去接你。”
凌汐池恍然大悟,原来事实竟是如此,得知这些之后,她打定要与那个人划清界限的心再一次浮动起来,叶孤野看出了她心中的纠结,说道:“阿寻,刚才的话你可以……”
凌汐池摇了摇头,拂去了心中的胡思乱想,事到如今,她不能再动摇自己的心,只得笑道:“哥哥,不说这些了,表哥既然与我们相认,我们还是赶快带着他去见见四爷爷吧。”
随风又将那张人皮面具蒙在了脸上,说道:“我便不去了,只要知道他们如今安好便好,话我已带到,你若还是打定主意坚持刚才的决定,我便同你一起留下来,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到月公子身边。”
“表哥……”凌汐池唤住了他:“既然话已带到,你明日便同哥哥他们一起走吧。”
随风疑惑不解的看着他:“为何要我走?”
凌汐池道:“因为你本就属于藏枫山庄啊,况且泷日国的大军或许很快便到了,你留在这里不安全。”
随风看着她,说道:“你永远要记住一点。”
凌汐池怔住了,失声道:“什么?”
“无启族不是你一个人的,无启族也不是只剩你一个人了,你的前面还有我们,不用你一个女孩子时时冲在前面。”
凌汐池愣愣的看着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从她打定主意去北山矿场那一刻起,她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害了自己的族人,所以她把解救族人的事看成了自己的事,才会孤注一掷的选择一个人上路,不成功便成仁,可今天晚上,哥哥告诉她无启族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表哥也对她说,无启族不是她一个人的,这让她感觉到,原来并非是族中的人不原谅她,而是她自己不放过自己,执着的想把一切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可这样真的是对的吗,若非那日哥哥及时赶到,她真的能安全的带着族人们回到安都城吗?若非随风及时通知了萧惜惟去救她,哥哥也不会及时赶到,那时,她不仅赔上自己的命,或许还有所有族人的。
随风接着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愧疚,与其为了已经过去的事情愧疚,不如为了未来好好筹谋,毕竟人已死了,你再愧疚他们也活不过来,而活着人还得活下去,还要活得比以前更好,这靠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你永远都要记着你还有亲人。”
凌汐池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见随风转身要走,她急声道:“可是你到底曾经是藏枫山庄的人,若是月三知道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随风站住了脚,笑道:“你以为他没怀疑我吗?若是他没怀疑,便不会将我收做贴身侍卫,你放心,我既然选择留下来,便不会做对不起你们的事。”
看着随风的背影消失在小巷里,凌汐池问叶孤野:“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叶孤野摇了摇头:“阿寻,你没错,因为我们是亲人,随风说得也没错,我们应该各自为自己的亲人做到力所能及的事,哥哥答应你,明天便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