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指头在沙盘边缘敲了两下：“金梼国终于派人进去了？”

不出他所料。

“约五百人，表面上是金梼国西部山地的流犯和佣兵，实际都是正规军，还帮着伏山烈在泷川里操练水匪。”金梼国还是忌惮盘龙城，不敢光明正大地派出正规军，只能借佣兵之名往这里输送支援。

“快三千人的吃喝用度，不是个小数目。泷川村民已经倒向我们，那么到底谁在供养伏山烈的人马？”

盘龙城和大风军之所以强大，最基本的条件就是粮食保供充足。泷川的面积约为赤帕高原的一半，但水土不如它富庶，还有大量湿地和未开垦的荒地。

西芰伪军成分复杂，大部分是外来人员，泷川本地的水匪占比不到三成，并且现在劫商困难，那么他们的物资从哪里搞来？

贺灵川作为一城之统帅，很少有人比他更清楚军粮的重要性。

招降泷川水匪的同时，泷川中的村镇对玉衡城的好感度也在提升，至少不再像从前那样兵戎相见。伏山烈的军队要从泷川获粮的难度，也是越来越大。

胡旻立刻道：“一部分取自村庄，另一部分从白沙湾自由港购买，还有一部分是瘦子探明的：金梼也偷着给它运粮。”

泷川之水，上游在金梼国内。

“不过他们从泷川村镇强制购粮，已经激发当地不满。”

……

山野寂静，林中无人。他渐渐练至忘形，浮生刀周身不知何时多出一道若有若无的白气。

贺灵川却是“官”，有“招安”这个大招在手，兵不血刃就能瓦解水匪们的意志。水匪们摇身一变成路管，坐地收钱，谁还肯跟着伏山烈干？

回家之后，贺灵川先服一颗戮神丹，就去后山练刀。

“我不知道！”

他在泷川是“匪”，无论干得有多好，了不起是个大匪头子。水匪们跟着他干，还是得流血流汗、跟官兵对着干才能赚钱。

“派出禽妖空中侦察？”

“前天晚上，他坐在寨里的水围边上喝酒，一连几壶，章先生都看见了；他好像还收到一封信，看完以后非常生气，骂骂咧咧。”

“我还见过两只，一头乌鸫，还有一头丝光椋鸟。”

但他在身位上吃了个大亏。

未几，胜负已分。

胡旻摇头：“他们也派出猛禽盘旋上空，外来禽妖不好靠近。”

“第三批已在路上。”

贺灵川把这种权力上的天然差距，转化为自己的巨大优势。

“伏山烈最近在哪里行动？”

伏山烈偷袭贺灵川不成，应该知道势不可逆。这是战略层面上的失败，为什么还要坚守泷川？

留守的代价会越来越大，及时止损才是明智之举。

贺灵川这一刀是平斩出去的，前方五丈扇形区域的植物，从灌木到树木，全被斩首！

“这样看来，伏山烈改变计划转攻为守，准备长期占住泷川。”贺灵川走去沙盘边上：“吞并几个匪帮后，伏山烈的地盘扩大到泷川东部，占住了泷川水泽与外界的通道，更方便与金梼国往来。”

“我们的人马，出去了么？”

至少在过去的帝流浆第一夜中，玉衡城的表现让贺灵川和温道伦都比较满意——经过这几个月高强度的持续磋磨，新组建的玉衡军已经脱胎换骨。无论是精神风貌还是组织纪律，都比从前强了很多。

今晚难得没有军务，贺灵川步行回家。

胡旻又道：“还有，您从盘龙城请过来的章先生，前天已经进入泷川。”

贺灵川不打算给他们留足充裕的时间。

阿洛用帝流浆炼出的戮神丹，贺灵川已经服过两颗。当然阿洛不像他在三心湖畔那么莽撞，而是将灵浆制成了三颗，交代他每六个时辰只能服用一颗。

站在半山腰上，能看见半个城池灯火通明，比起他初至玉衡城还要繁亮。

“奇怪，他怎么还不撤走？”贺灵川喃喃道，“他若杀不掉我，玉衡城占领泷川全境是指日可待，他在那里也搅不起风雨。这是大势所趋，他留在泷川已无意义。”

这些妖怪听见了却不当一回事，那就别怪他喽。

“要我顺便查看玉衡城的南、南大营。”

“没有。”

出刀无声，然而光华如水，五丈外的林地猛地哗啦一响，像是飓风刮过。

贺灵川皱眉：“你最近一次向他汇报，是何时何地？”

水匪内部一直讲公平、讲利益，军队却是由上而下的垂直管理，强制人服从。泷川水匪要转变为军队战力，需要适应期。

虚实两个世界，毕竟还有些不同。

贺灵川点了点头：“帝流浆降临，他们应对得如何？”

“是。”

后方很快就没声音了。

除非，他另有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