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生微笑“不过您看起来倒是越来越年轻了。”
“说起来我们上次见,好像还是前几年香港苏富比的拍卖会上吧回来的时候,奶奶还说起你。”
但具体说的是什么
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薛蔷的表情晦暗不定。
当着小远这个陌生小孩的面,却实在不好表现出过于锋锐的一面。
她亦只能强忍,很快也憋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又索性越过他,走到病床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比起以前,解凛确实是又瘦了很多了。
她想。
尽管他的体质和骨架本来也像他父亲,不长胖也挂不住肉。但是她至少能分清楚干瘪的瘦和纯粹憔悴的瘦而眼前的解凛则很显然是后者。
氧气面罩下,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如果不是心电图上的波纹宣告着心脏仍在跳动她有些走神仿佛又瞧见了许多年前,躺在水晶棺里的叶振宗。那么苍白,那么安静。
不会再和她吵架。
也再不会再睁开眼。
而叶南生不知何时也跟上来,站在她身旁。
跟着低头看向病床上的人。
“薛阿姨。”
他突然说“其实奶奶近几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一直都很想见他一面。”
“我们做小辈的,又是兄弟,互相照顾是理所应当。不过如果可以我当然也想能够成全一下老人家的心愿。”
这个“他”。
此时此刻指的是谁,却自不必多说。
两人皆是沉默良久。
末了。
亦是叶南生又开口。
话里话外,意有所指“而且现在他的事上了新闻,奶奶迟早也会知道的,倒不如主动一点。正好你也在,如果你能帮这个忙、做做他的工作,我想奶奶她应该会”
会什么
再重新考虑财产分配的事
还是还给她当年从没给过的尊严
又或者,让解凛把当年的毒誓当做从未存在
薛蔷冷笑一声。
正要说话,身后却又再次传来小远童稚的声音,伴着清楚的开门声一起。
“爷爷”
“爷爷你今天又熬汤了吗什么汤好香啊”
薛蔷回过头。
正见手里拎着保温桶的老迟进门来。
老人笑着拍拍小远的脑袋,答说“诶,这都被你闻出来啦是鱼汤,待会儿小远也试一点吧。”
语毕。
顿了顿,却又有些疑惑地看向病床边“多出来”的女人。
而不等叶南生开口介绍。
薛蔷这次却主动起来,指着自己,“我是解凛的妈妈。”
老迟恍然大悟。
打完招呼,做了自我介绍,却又渐渐露出惭愧表情。
“我、我”
老迟说“小谢,他和我们家小雪”
故事说来话长。
听者却各有心。
毕竟,一个失了女儿,一个伤了儿子。
某种程度上,他们两人也不过都是失意的家长而已。
薛蔷后来亦坐在沙发上,完整听老迟说完了这次事件、他所认定的来龙去脉。
“我们家小雪。”
而老迟说着说着,亦又湿了眼眶,“她她的命苦,等小谢醒过来,我心里这颗石头落下来,我就去找她。”
“那些警官同志也说了会帮我找但是我哪里还坐得住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很乖,从小到大没有惹过事,上一辈之间的恩恩怨怨,又为什么总是和她过不去”
叶南生听到这里。
轻放在沙发扶手一侧的右手不自觉攥紧。
面上却仍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派温和。
甚至还有闲心低头,又哄着听得云里雾里的小远回病房去休息。
小远年纪还小,也听不出他这是在赶人,闻言只乖乖点点头。
又说“好吧,但我还想去看看小解哥哥,可以吗”
他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没挤到过床边呢。
叶南生点点头。
遂牵着小远过去看了一眼。
“小解哥哥,”而小远却似乎嫌一眼不够。趴在病床边,又眼巴巴地看了很久,突然小声说,“你怎么还不醒呢我还想吃你的生日蛋糕呢。”
“天使姐姐说给你准备了礼物的,我还跟她约好,要买我们家路口那间蛋糕店的蛋糕做的可好吃了,可是姐姐说不要买的,她会自己给你做。”
“我想姐姐了。”
“好久好久,她都没来看我了”
说着,他又痛惜地摸了摸解凛布满针孔的手背。
瘦得全都是骨头和青筋了好吓人。他想。如果天使姐姐看到的话
他摇摇头,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怎么他们都不说姐姐去哪了呢”
又低声咕哝“小解哥哥,你什么时候才醒我们到时候去找姐姐玩好不好我还想吃”
吃
诶
小远脑袋一歪。
突然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解凛颤抖的指节。
叶南生已准备抱起他走。
“小叶哥哥,”他却忽然拉了拉叶南生的衣角,指向病床,“你看,在动。”
“什么”
“在动啊”
他大声说“小解哥哥的手指在动”
解凛醒在一个寻常的冬日傍晚。
睁开眼时,病床边围着很多人他想见到的人,不想见到的人,熟悉或陌生的人,医生护士,站得满满当当。
然而他任人检查着,兀自迷蒙着眼四下逡巡,“巡视”着每一张脸,清晰的五官。
却终究没有见到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
“迟雪呢”
他的声音嘶哑难闻。
他问每一个人。
而得到的答案除了沉默,就是别过脸去的泪痕,又或是干脆的疑惑不解他的母亲并不能理解他对另一个人的珍视。在她心里,大概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冷心冷情的孩子。
所以也就更不能理解。
当他在给老头子致电,问出了最后答案后,何以会这样突然的暴怒。
“放开我”
他的肩膀、双手双腿都被人压住。
镇定剂被缓缓推入他的身体。
然而他还在挣扎。
嘶哑的声音里是无可抑制的愤怒和无力。
“我要杀了他”
他说“我要杀了他放开我”
什么冷静。
什么计划。
什么从长计议。
他的理智已经烧得殆尽。
原来这些天来的步步都是错,就因为他的贪心,他以为自己能做到结果他最终还是亲手把她推进了深渊里,是他亲手做的他毁了她。
“那是毒窝,”他向电话里失声怒吼,“
那是毒窝你要她怎么办你要她在那里怎么办,和一群穷凶极恶的毒贩为伍吗”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已经提前向北城打过几十份报告,我已经说过陈之华还活着还活着为什么你们没有在边境设防”
“他一定会逃去东南亚去美国,或者去加拿大但出了国境线,找人的难度就是一百倍一千倍的递增。”
“现在已经过去七天了七天最宝贵的黄金时间都错过了,现在你要她怎么办你告诉我,她只有一个人,你要她怎么在那里生存你告诉我”
他心里分明比任何人都清楚,越是在体制之内,一言一行更要遵循规章,按照程序来调配警力和层层汇报进度是必然的步骤。
他清楚自己没有任何责问对方的理由。
然而那些话在心里,不说出口似乎即要将他吞没,铺天盖地的阴郁侵蚀了他的理智。
那些痛苦的嘶吼一声接着一声。
如濒死前的呼救。
“你告诉我”
他说“你告诉我”
你告诉我她该怎么做才能活下去。
你告诉我,我怎么面对这个结局。
“解凛。”
然而就在电话另一头。
更加残酷的消息亦在这一天传来。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结果已经是这样。我允许你发泄情绪,但你必须冷静下来,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你就应该争取,你只有冷静下来才有可能争取以及。”
电话那头的声线骤然低沉“关于那个笔记本,破译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好消息当然有。
那本笔记里的内容远比他们想象中要“丰富”,甚至跨度涵盖了近十年的内部消息,录入了相当多警方至今没有确认的毒贩窝点信息,相当于是凛冬计划的又一大重要成果之一。
“记录本的宝贵之处,其实就在于即时性。毕竟很多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哪怕亲身经历之后,事后都很难回忆起来具体的细节。但在笔记上都记载得一清二楚。当年解军选择回家结婚,这第一本笔记莫名遗失,我们一直认为是非常大的遗憾”
老头低声说“所以,现在能够在你手里把这本笔记找回来,我相信他在天之灵,也能够安息了。”
什么意思
解军。
老解。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
然而残酷的声音却还在继续“不过,如果按你说的,解凛,这本笔记是迟雪的生父留给她的东西,那么很有可能”
老头儿深呼吸。
似乎也察觉这个答案对他而言有多残酷。
但是却仍然不得不说。
“那么很有可能,迟雪是解军的孩子。”
电话这头一片死寂。
电话那头,一声长长的叹息。
“如果需要的话你,”老头说,“你有她的头发或者血液样本,解军的墓就在北城,你可以”
手机陡然坠落在地。
“”
里头传来的声音亦变得细不可闻。
被病房里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淹没。
“”
薛蔷站得近,手足无措间怔怔低头。
看向自己白色风衣上斑驳红点如喷溅的血花。
而解凛却无声无息,只兀自俯下身去。
在兵荒马乱的尖叫声和急救铃中,鲜血沿着嘴角,一滴一滴落到地板上。
作者有话要说纸短意长卷结束。
我们小谢终于能认出人来了
给大家平缓平缓情绪吧下章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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