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元月十一,腊月十六上午,一夜小雪之后,太阳出来,浅薄的雪层就开始融化,阳光照耀着翠松,空气也变得清新异常。
十点钟,一群学生涌进南山公园,丁文东带着一张借来其它寝室折叠小木凳子,随着同学们进园,依旧选择原来的地方,就要开始今天的演奏。
戴着红袖箍的管理员过来说:“你们还是到别处唱歌吧!聚集一堆人,影响这里的清洁卫生,也干扰别人的游玩。”
王泉和一班高年级学生就比较胆大了,分辨说:“公园本身就是公共场所,我们也是买票进来的,就在这里唱歌有什么不妥,卫生问题又不是我们带来的,要是没有人丢垃圾,你不是要失业了?”
同学们哈哈笑了起来。管理员原本就是无理取闹,显示自己的存在,闻言羞怒不已,说:“今天开始,就不准你们在这里胡闹了。赶快走吧!不然我叫纠察来了!”
王泉说:“只管去叫,不要啰嗦了,要不你退我们三分钱。东子,咱们开始吧!”
纠察就是类似后世城管的组织,它的另一个名字叫社会治安综合管理大队,一般都是由街道办组织的人员组成,很威风,在警力不足的情况下,行使维护治安的职责。
片区警察不会罚款,纠察的罚款力度却很大,随地吐痰罚五毛钱都是轻的,学习四个小时的道德文明条例才可怕。人们不怕警察,就怕纠察。
丁文东知道自己在这儿唱歌没问题,但不管什么理由收钱,都是不合适的,只要纠察一问,管理员肯定要说出卖唱的事情,平白增添烦恼。
提起背包,说:“我们这就走,去其它地方吧!”
刚要离开,就看见老奶奶田老师拎着一摞书籍急匆匆过来,见到丁文东,把书籍放下,就诧异地说:“你们要走?”
同学们七嘴八舌解释一番,丁文东也说:“我们去北湖公园,那里人流也不少。他们要是再撵人,我就到街头表演去。”
刘自刚拎着书本,黎涛背着琴盒,一队人马坐上公交绕了一圈子,来到古城北门外的北湖公园。
放寒假了,这里的大小学生最多,现在的公园是真正的群众休息游乐场所,收费很低,一人券五分,比南山公园的三分贵一些,开放不久的公园里不仅有本地人,外地游客也要来看看白色佛塔,看看那个让我们荡起双桨的场景。
丁文东用横笛吹奏一曲映山红,就引来一片游人。
很多年轻人是来看看能不能溜冰的。今年的冰层厚度不足,暂时还没有开放,人流就被笛子声吸引过来。刘静和姐姐刘晶也想来滑冰,身后还跟着几位高年级女生,丁文东一见,顿时就有想逃跑的冲动,王泉看见东子停顿一下,诧异的问:“怎么啦?东子!”
丁文东一阵心跳加速,看见的正是自己的肇事对象,两个音院的女生曲铃和陶娟。
再次见到陶娟,周围的人物虚化起来,此刻两女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按说,自己应该感谢她俩才是,正是她们的缘故,自己才得以重生,只是伴随而来的过程过于血腥。
自己是来渡劫的吗?连个同伴也没有,以后的道路,只能靠自己双手撑开一片天地。这个人是自己的同伴吗?丁文东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还是李吉的喊声打断了自己的走神。
丁文东向两位美女鞠躬问好:“两位姐姐,看来伤势已经大好了?”
曲铃和陶娟那天刚从自行车棚里推出自己的车子,走在校院墙内侧的小路上,就看见外侧的实心砖墙骤然的倒塌过来,哗啦啦的砖块倒塌在脚边,吓得两女扔下车子向外边跳去,车子倒地,加上砖块砸过来,两人脚踝处被擦伤,这都不是关键,主要是两女吓坏了,精神损伤受到无法计算程度的严重伤害了。
这是两女的说法,丁文东撇嘴不已,凭什么看着外面站着的自己就死揪不放,还精神伤害,那你咋不附加追讨精神损失费呢?
自己为什么不跑,那是因为第一眼看到陶娟时,就有种错觉,一种惊艳,万劫红尘中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女人是惹不得的,两女知道丁文东是替罪羊,几个逃跑的小子她们也看见了,只是追不上,就只能认定原地不动,而且目光呆滞的丁文东是肇事者同伙了。他一定吓傻了,逼着他举认肇事者,就是觉得他不会那么讲义气吧?
不料,这小子很轴,没有说出同伙名字,或许他真的不是一伙的。两女又觉得很愧疚,毕竟孤儿适合稀罕物,遭到养母的家暴,还闹出死而复生的戏码,是她们没有想到的。丁文东第一次去医院向二人道歉,态度极为诚恳,但却总是盯着陶娟看来看去,两女看着他脑门上的敷料,知道她死而复生的遭遇,就大度地原谅他了。
此时相见,曲铃就问:“丁文东,今天要演奏什么曲子啊!有没有新曲?唱得姐姐高兴地话,打赏你两块钱。”
打赏给你才是!打赏你全家!丁文东心里极为郁闷,旋即一想,现在还没有那个什么直播间,她肯定不可能知道那些规则。就笑着说:“姐姐来听曲,小弟就不用乐器,手奏一曲思乡曲,再唱一首歌,算是对小姐姐原谅我的感谢。”
双手相合,丁文东再次演奏一遍手埙曲《故乡忆》
......
丁文东一曲结束,叫好声不绝,可把曲铃激动坏了,跑过来拉着他的手看来看去。丁文东的手心,哈出来一些口水,顺便在她袖子上随便擦了擦,她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
“这是首什么曲子?有名字没有?”陶娟也问起来。
丁文东腼腆一笑说:“那个田老师已经给取名了,叫《思乡曲》,也叫《故乡的风景》。”
“过几天请你到我们学校,再演奏一遍怎么样?我想推荐给教授审评一下,看能不能流传出去?”两人都是什么学院的学生,有着高水平的鉴赏能力,当然知道这首曲子的价值。
胖墩李吉拿出一个大些的纸盒,上面用描粗笔迹写着‘一分也是爱,鼓掌更可爱’,递给曲铃。
“啊哈!好!表演的不错,姐姐打赏两块!”说着,掏出两块钱放进纸盒,拿着盒子向周围的人募集起来:“孤儿丁文东,献唱募捐,不方便的朋友给个掌声行不行?”
要说胖墩这样做的真的不错,把家传的卖衣服要和本事学到手了。他之前说过,考不上高中,就只能回去卖衣服。
能在大冬天里出来游园的听众除了本地人,就是外地公干的人,不差三五毛钱,就笑哈哈地投币。
丁文东宿舍的七个人没想到丁小弟还有这本事,两只手合起来就能奏出动听的曲子,也是一个个捐钱进来,某个同校的同学看样子没有带现金,直接把饭票扔进去一沓,反正放假了,年前是不需要了!
陶娟说:“东子!刚才那首曲子不会是你做的吧?能不能再来首歌曲,让姐在学校交份作业,姐给你五块!”
“不行!”丁文东直接拒绝,有钱人呐!开口就是五块钱,这样的竹杠不敲白不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