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永昌府，砖木结构的城墙因为惨烈的战事早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坑，城头上残破的军旗扔的到处都是。

原吴周天下兵马大元帅、现兴朗明廷靖南郡王马宝和孟定王胡国柱握着带血的长刀，瘫坐在永昌东城一角的尸堆上，惨然地望着城墙下一眼看不到头的清军营垒。

马宝军主力撤离玉龙关后，赵良栋抓住时机，趁关内守军人心惶惶之际，连续对玉龙关发动了三次攻城战，一举破城，并全歼关内一千五百余守军，然后一路尾随马宝军追至永昌城下，最终将马宝军彻底包围在永昌城内。

虽然城内守军勉力支撑，但清军人多势众，赵良栋又急于擒拿马宝父子要挟马仲英，故尔发下了赏格，并承诺破城之后，大军可纵并三日，是以清军士气大振，短短十四天，就发动了大规模的攻城战七次，小规模的攻城战十余次，如今城内守军已不足两千之数，城墙也摇摇欲坠。

“……终年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老夫还是小瞧了赵良栋和希福，没想到他们居然会以偏师越过茫茫大山，渡过金沙江和怒江袭了永平，以至于玉龙关失守，最后被他们团团包围在永昌城内，进退不得！”

仗打成这个样子，久经沙场的马宝知道永昌肯定守不住了，陷落也就在这一两天。

“人总是要死的，你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这辈子杀的鞑子也够本了，但老夫恨啊，老夫恨自己当年坑害了高得节，以至于江西战事反复，要不然咱们大周军说不定已经拿下南都了……唉……！”

今天的守城战，胡国柱的大腿和左手中了两刀，背后还被两支流失射中，要不是身上盔甲牢固，说不定已经活不成了，但他却丝毫没放在心上，因为今天他手刃了七个上城的清军，他这是用命和清军搏杀，为的就是赎罪，他要用自己的鲜血和清军的鲜血来洗涮当年犯下的错。

“这不怪你，是郭壮图嫉贤妒能，建议藩主撤换高得节的，你只是明哲保身罢了，唉……清狗的第一目标是我，万一城破，胡老弟可带我二子突围而走，永昌附近山多林密，只要进了山，清狗根本没有可能抓住你们。”

今天的守城战，马宝同样受了伤，他虽然英勇善战，但到底上了年纪了，几番厮杀下来，没有伤到清军，反而左腿被长枪捅穿，这会连站起来都难，更别提走路了。

“你那两个儿子年轻力壮，武艺不凡，我跟在他们后面走，岂不是拖累了他们，不就是死吗，能和马兄死在一起，俺老胡这辈子算是值了……胡大升，你去通知守南门和北门的马仲兴和马仲明，告诉他们，一旦清军破城，可自行突围离城，至兴山汇合……至于老夫和他们父亲已经先行离城了。”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胡国柱咧嘴一笑，他也是心思剔透之人，马宝虽然说让他带两个儿子突围，其实是要马仲明和马仲兴护送他突围，但是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若是马氏兄弟护送他突围的话，那断没有脱身的可能，还不如战死在永昌，省的拖累别人。

“喏……军主……！”

胡大升这个书生，这会同样血染征衣，身上绑满了绷带，好在都是轻伤，并不影响行动，他虽嫉贤妒能，但对胡国柱却是忠心，见二人说的悲壮，忍不住哽咽起来，眼角淌满了眼泪。

胡国柱也有些暗然，也不看胡大升，催促道：“快去，这天约摸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入夜了，我和马帅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快去传令吧……！”

“军主和元帅保重，属下这就去了！”

尽管心中不忍，但在这濒临绝境的时刻，胡大升还是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的，恭恭敬敬地给胡国柱和马宝行了一礼，顿了一顿，最终还是咬牙下了城！

“唉……我那小五自和咱们分兵后，也不知是死是活？你大儿子胡明义守永平，也不知道有没有突出重围，若是他们还活着，咱们到底还留了一点根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