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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 11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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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薛妤从苍生阵中出来时,朝年蹭的一下立马精神,他急忙跑过来,道:“殿下,你终于出来了,我等得都快急死了。”

薛妤见惯了他咋咋呼呼的一面,此时面不改色地朝前走,问:“出什么事了?”

“公子来过了。”朝年见她慢慢停下脚步,一口气将后面的全说完了:“公子来的时候状态很不对,脸上戴着面罩,气息乱得不行,他伸手去触阵法,但被打伤了,之后就站在那,很久没说话。”

“什么时候?”

朝年硬着头皮道:“昨日辰时。殿下,公子要硬闯,我真拦不住。当时九凤殿下和隋家公子也在,苍生阵的事,没得到殿下吩咐,我也不敢往外说。”

溯侑没事,但九凤和隋家那位平时再怎么亲近,在大局上,也是妖都那边的人。

邺都的内政,再给朝年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口无遮拦往外说。

薛妤原本要去殿前司的脚步拐了个方向,她捏出灵符,联系溯侑,联系是不上,再联系隋瑾瑜,也闪了半天发现没人说话。最后皱眉,捏出另一张灵符,点入灵力,划给了九凤。

这一回,那边的人倒是应得快:“薛妤?”

“是我。”

九凤那边熙熙攘攘的吵闹,她迈步到了另一侧,选了个清净的地方,稍微提高了点声音:“现在出关了?您这时间可挑得真好,当然,再早一天就更好了。”

薛妤步入凉亭中,道:“怎么回事,溯侑人呢。”

“我现在就在隋家呢,兵荒马乱,溯侑的状况很不好。”九凤想了想,换了只脚站着,道:“其实你们两人的事,我个外人,插嘴说话不好,但薛妤,我不是帮着自己人说话,溯侑做的很多事,你可能真不知道。”

薛妤沉默了一会,摁了下眉心,低声道:“你说,我听着。”

“他进祖地之前,隋瑾瑜和隋遇都劝过他,让他换个时间,或者换种方式去汲取里面的力量,但他没听,也不能听。比起我们,他经历过筋骨重塑,又少了百年的修行时间,即便是天攰血脉,也尤有不足,为了能赢我,也为了能光明正大和你在一起,他需要那个名次,脸上的冻伤和无法褪色的瞳仁就是那么来的。”

九凤顿了顿,又道:“和我对战,我们算是两败俱伤,这个时候,用燃血咒真的很危险了。”

“再强悍的肉、身,也无法在两天内恢复过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原本以为他回妖都,能好好休养,但这人心疼你,马不停蹄地接手了人间妖族。那可都是刺头子,气都能把人气死。”九凤扯了下嘴角:“这十几天,他一边顶着高烧,一边灌药,一边处理这些破事,或许是觉得你不喜欢冻伤后的那张脸吧,他又去找了沈惊时,用了岓雀族的方法去恢复脸。”

“妖族的方法,就没几个是正常的,都是什么剖筋取骨,生剜血肉之类的。”说到这里,她补充道:“三次,岓雀家的家主在他脸上施了三次术法。”

“他高烧不退,神智难明,强撑着处理各种事宜,然后听到了铺天盖地的流言,说你和许允清好上了。”

薛妤呼吸轻了一瞬。

“连图都传出来了,他现在脸还没恢复,自卑,担心,又嫉妒,连夜让沉泷之开了传送阵,戴着个面罩做贼似地进邺都,大概是想偷偷看看你,安一安自己的心。结果就看到你和许允清在阵法里,你的阵法还将他打伤了。”

“他如今,什么情况。”薛妤问。

“本来在你那就要发作的,但怕你被他的脸吓到,撑着回了妖都,传送阵上就发作了,现

在的状况跟上次施展燃血咒一样,没什么理智。”九凤悠悠叹了口气:“隋瑾瑜看他那样子,心疼得不行,说话都带哭音了。”

薛妤抿着唇,慢慢地闭了下眼,轻声道:“阵法不是我一个人设的,苍生阵初成,做不到控制自如。我的阵线不可能会对他出手。”

她不可能和许允清在一起。

也不可能觉得觉得他的脸不好看。

她很喜欢他。

说不出来的喜欢。

“他在隋家吗?”薛妤屏息了一瞬:“我马上过来。”

灵符熄灭,薛妤凝视着平静的湖面,而后看向朝年,一边往日月之轮的方向走,一边冷着声音问:“许允清和我在一起这种言论,是从哪传出去的?”

“殿下,我查过了,邺都内部绝对没人敢这样传,后面几天,朝华和愁离甚至动手查到君主那边去了,都没找到源头。”朝年飞快地答:“但是昨天,君主那边也派人跟着我们查了,发现很多这样的消息,都是从陈家传出去的。听说,许允清的哥哥许子华和陈家陈录安的关系很好。”

陈家做的是和沉羽阁一样的生意,散布这种言论,比风吹得还快。

“告诉轻罗,让她查清楚这件事。”

薛妤将灵戒中翻出象征沉羽阁“小长老”身份的令牌,丢给沉羽阁的接待侍者,道:“开传送阵。”

就在她即将一脚踏进传送阵时,苍琚和陆秦同时用灵符联系她。

薛妤在原地停了停,点开了其中一张。

陆秦那边是疾驰的风声,他呼吸急促,以一种从来不敢对薛妤出口的洪亮嗓音道:“薛妤,你先别说话,时间紧迫,你听我说。半月之前,我下令将昆仑那些闹事的长老软禁,不服者废除修为,此举威慑到了他们,但他们并没有老实,我一直没敢放松警惕,派人偷偷跟着。前些天都还好好的,方才突然得到消息,那十几位联合人族其他大能,聚集在了人间的崤城,不知道要做什么。”

薛妤心头一顿:“什么意思?”

“我之后再问,结果派出去的人跟石沉大海一样,每一个都没了回信。我感觉不妙,已经在去往传送阵的路上了。”

“知道了。”薛妤说完,切断了和他的灵符联系,紧接着点开新传进来的朝华的灵符,朝华开口并不拖泥带水,直接说正事:“殿下,我们派人跟着茶仙,之前她一直在自己的山林小窝中住着,今日晨间,她独自离开,去往人间的崤城,之后消失踪迹。”

崤城。

没那么巧合的事。

薛妤脑海中飞快联系这一切,同时点开苍琚的那个,那边的话语十分简单:“松珩疯了,他将人间上万妖族引入崤城,意欲屠城,速来。”

听到这句话,饶是以薛妤的心性,脑海中都有一瞬间懵意。

松珩,屠城。

薛妤从未往这方面去想,一是因为知道他做不出来牵连普通凡人的事,二是因为,他也是三人中的一位,是扶桑树亲自送回来的。

她陷入了理所应当的思想误区。

她想着,扶桑树送三人回来,是为了防止远古的情况再现,路承沢再蠢,后期也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在做事,这一世松珩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他还受了重伤,理应翻不起什么大浪。

这一出,她没有想到,确实没有想到。

松珩真的是疯了。

薛妤抓起灵戒中的一叠灵符,丢给身边的朝年,道:“转告君主,让他联络圣地其他君主和妖都五世家掌权者,派精锐支援崤城,君主无需前往,让他镇守圣地。再通知朝华和愁离,将这个消息传给底下的世

家,告诉陆尘和江雪娇等人,让他们带着人族大能,立刻过去。”

说完,她看向一边沉羽阁的侍者,摆了下手,轻声道:“不去妖都了,转道,去崤城。”

传送阵里的气氛格外压抑,薛妤没心情说话,朝年是不敢多说话,只专心做薛妤刚才交代下去的事。

邺都和崤城,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横跨大半个人间,即便用传送阵,花海量灵石,也需要近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里,薛妤手里捏着的灵符就没黯下来过。

各地都在紧急调人,现在的崤城像是有一种难以想象的魔力,人一旦进去,就无法往外界调消息,像一座只进不出的巨大囚笼,又像一个吊着肉的捕兽夹,引诱源源不断的妖族没脑子地往里冲。

薛妤点开灵符,联系路承沢。

路承沢也是才收到消息,现在跟音灵一起在传送阵上,现在脑袋里还在嗡嗡乱撞,一会觉得自己在做一场荒唐的白日梦,一会觉得这事真不是松珩能干出来的。

“我问你,松珩手里除了当年封印邺都百众山的古阵,还有什么?”在前世,松珩和路承沢最为亲近,薛妤不是个会关心别人得了什么机缘,并时时铭记在心的性格,但为了提前了解松珩现在的实力,不得不和路承沢一起回忆往事:“你好好想想。”

“在想,我在想。”

路承沢抱着脑袋蹲下去,从久远的记忆中抽出那么一点东西:“他的先祖当年除魅有功,这才被扶桑树钦定成为人皇一脉,所以手里有不少远古阵法,都是大凶阵,依靠加持之力,可发挥无与伦比的镇压和绞杀之力。”

“我当年听他提起的时候,他手上是有三座阵法。”说到这,路承沢觉得脑子里轰隆一下被雷劈开,他难以置信地抬眼,喃喃道:“我记得,其中一座,有以城池为线,隔绝外界的作用,这是当年他祖先拿来逼困魅族的阵法,参考的还是天攰族的绝学。”

“另外两座呢。”薛妤没时间配合他恍然大悟的醒悟,冷声问:“都是绝杀阵,是吧?”

路承沢张了张嘴,像是要把胸膛中的震撼都吐露出去:“是……他的阵法,还有个能力,它们能接受以鲜血和全部修为为代价,引为献祭,这样能数倍增加阵法的绞杀之力。”

远古时,它是天下生灵被逼到绝路时,与魅同归于尽的招数,现在,成了挑起战端和杀戮的工具。

隋瑾瑜得到崤城消息的时候,正在安顿溯侑。

溯侑靠在床上,脸和声音都已经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但精神还没有。

隋瑾瑜靠近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一脚深一脚浅,踩鱼雷似的生怕引发什么难以预料的后果。

溯侑很暴躁。

那种暴躁已经脱离了人形的皮囊,回归妖族骨子里难以摒弃的本质,这一点,能从他周身极其不稳定的妖力涟漪中窥出一二。

但他看上去很乖,是那种没有危险性,甚至显得甜腻的乖。

他怕光,隋家人就将窗和帘子拉得严严实实,照得屋里跟鬼窟一样,只点着盏昏暗的蜡烛,隋瑾瑜进来时带起一点风,那盏烛火也跟着灭了。

溯侑看过去,问他:“薛妤呢?”

从昨天到今天,他问过四次这样的话,隋瑾瑜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斟酌了一会,温声道:“她在忙,我跟她说过了,等她忙完,就马上来妖都看你。”

“忙。”这个字音从他舌尖上滚过去,拉出一点慢吞吞的尾调,有种惊人的肃杀感:“和谁——许允清吗?”

隋瑾瑜抑制不住,坐在床沿边,握了握他的手腕,道:“十九。”

他发作起来有轻有重,轻的时候还好点,情绪可以克制,也认识人,能在药物的作用下稍微睡一会,眯一会。重的时候谁也不认识,亲哥哥都别想靠近,只记得一个薛妤,现在还加了个无关紧要的许允清。

真是被刺激成这样的。

“十九,你是妖族的君主,你现在有亲人,有我们,隋家是你的底气。”隋瑾瑜尽量在不刺激他的情况下吐字:“喜欢薛妤太累了。”

换个人喜欢吧。

薛妤心里有太多人,太多事比情爱重要了,和她在一起,即便将满腔热情和爱意全部耗进去,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长此以往,越热烈的人,越容易被逼疯。

溯侑看着隋瑾瑜搭在自己腕骨上的手掌,鸦羽似的睫毛垂落,没有攻击人的意向。这证明他现在理智尚存,隋瑾瑜以为他好歹能听几句几句,谁知他沉默半晌,侧着头开口时,语调是一种压抑的沉郁:“你再和她说一说,你说我疼。”

你说我疼,让她来看一看我。

我脾气不大,看一眼,哄两句,就能好,就能接着喜欢她,喜欢这个世界好久好久。

隋瑾瑜胸口一窒。

这要是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能直接甩衣袖走人,临走前还要指着他鼻子骂一句,能不能有点骨气,能不能有点出息。

但他不能。

他无法想象溯侑流落在外那许多年,是怎么独自咬牙挺过来的,但他知道薛妤对这样的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和哥哥说,若这件事是真的,你打算如何。”隋瑾瑜狠了狠心,问。

溯侑看向他,眼底一片山雨欲来的墨色,字音一句一顿:“她真喜欢上别人,我啊,就把她锁起来。”

再处处与她作对,破坏一切她喜欢的热闹,美好,成为她最瞧不起,最厌恶的那种人。

然后被她杀死。

被她铭记。

他说话的声音比棉絮还轻,显出一种饱吸阳光的柔软,隋瑾瑜却只能听到他字字下提心吊胆的不安,连停顿的语气,都是逞能。

在薛妤面前,溯侑连句狠话都不会放,受伤到这种程度,都是求着薛妤来看他。

他就是个只会装腔作势骗自己的小骗子。

九凤的灵符就是在这个时候亮起来的。

隋瑾瑜撩开床幔往外走,却见溯侑也赤脚下了地,这段时间,他瘦了很多,宽大的衣袍在他身上,像晃荡的床幔,随着脚步动作不疾不徐地曳动。

“是九凤。”隋瑾瑜朝他亮了下手中的灵符,见他并不言语,但视线没有挪开,只好当面点开,问:“做什么?有什么事?”

这要是以往,九凤听了这样的语气,必定要说“过河拆桥是吧,又翻脸不认人是吧”,但今天,她的语气十分严肃,话语也短:“薛妤传来消息,松珩在人间崤城布阵,意欲屠城,带着隋家能顶用的人,快点来。我还不想未来大半辈子都活在魅的阴影中。”

隋瑾瑜听到一半,连忙去捂手边的灵符。

但溯侑已经走到了身边。

“薛妤怎么了。”他敏锐地抓住了这两个字眼,问:“在什么地方?”

“你现在的身体去不了那样的地方。”隋瑾瑜抓了抓他的肩头,竭力安抚他:“没什么大事,圣地传人都过去了,我和九凤,还有六叔也会跟着去,你别担心,在家里好好养伤。”

溯侑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弯腰咳出一条血痕,又漫不经心地用掌边擦去了:“哪里?”

隋瑾瑜没辙了。

隋遇从外面推门进来,正

好看见这一幕,曲起指节在门边敲了敲,道:“抓紧时间,传送阵已经启动了,一起走。”

溯侑为自己捏了个除尘咒,换了身衣袍,拉得他背影孤拔,腰身劲瘦,再抓起铜镜一看,镜中那张脸鲜嫩侬艳,因为一直不曾褪去的高烧,两腮缀着一种自然的红,抽长出一种糜绯的惊人美感。

他像是终于满意了,慢慢对镜面拉出一个旖旎的笑。

薛妤赶到崤城的时候,圣地传人基本都到了。

入目所及,是难以形容的鸡飞狗跳,街道上全是未来得及收起的小摊小贩,瓜果和伶仃的小玩意散了满地。因为那座半空中那座已经运转起来的惊人大阵,因为这只能进不能出的城门,偌大的一座城池,人们哀声尖叫,抱头哭泣,乱得彻底。

薛妤拉着善殊和音灵,问:“松珩呢?”

“都在找他。”善殊摇头,常年显得宁静的脸上此刻也布满焦急之色:“苍琚和季庭溇来得早,他们将半座城都掀了个遍,没找到人,我们推测,可能在阵中。”

善殊话音刚落,那座庞大得遮天蔽地的阵法开始运转,它并不是正向运转,而是逆向,一道道灵光绽放,像这座城池中心开了朵巨大无比的花,将在里面的人包裹着再合拢。

于是城成了孤城。

薛妤抬头往上看,发现阵法中站了许多老者,独臂的松珩居中,他们神情肃穆,带着居高临下的悲悯神情看着这城中的人。

那些普通人,他们将在大阵无差别的攻击中死去。

但没有办法,有得必有失。

为了将来,注定他们今日得牺牲些什么。

松珩垂下眼,与薛妤对视,他手掌在半空中缓缓落下,扯出一道道阵法涟漪,那是镇压之力,声音被传得悠长而深远,如天际来的缥缈之音:“诸位,人族日后,将铭记今日为大道献身的所有人。”

“满口胡言。”

薛妤借力腾飞,和苍琚等人前后朝松珩掠去,松珩看着径直攻过来的人,手掌彻底压下,轻声道:“没用的,阿妤。”

他手中握着两个远古阵法,身后站着一百位自愿为人族献祭,搏取未来的前辈,那种恐怖的杀伐之力,不是几位圣地传人和妖都传人能抵挡的。

“我知道你手中有苍生阵。”松珩凝视着薛妤,声音依旧显得温柔:“我也知道,在苍生阵的守与攻之间,你会选择守,你看不了人死去,也看不了那些东西死去。”

“松珩,这就是你的打算?你的雄心壮志?”路承沢怒喝,他满脸荒唐地看着松珩,觉得这个人面目全非,从头到尾,只剩陌生。

松珩静静地看着他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人间容不下妖族。”

“你疯了。”薛妤深深吸了一口气,咬字清晰:“扶桑树早有暗示,杀戮过多,是非太重,魅将重新现世,届时,人族首当其冲,绝不可能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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