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说得对,没有证据怀疑就只能是怀疑,当不得真。
年婆子已死,陈年旧事翻出来也翻不出多少浪。
“这个魏平奚”
命还真硬
她眉毛蹙起“外面怎么了乱糟糟的。”
很快有婢子仓皇而来“回殿下,宫中来了刺客”
“刺客”
郁家,大太监杨若赶忙道“不敢隐瞒娘娘,悬阴门的歹人公然入宫刺杀陛下,陛下受伤,缉杀邪道的命令已下”
颜袖一双美目定定地打量他,慢慢从关心则乱的状态清醒过来。
若阿萦当真遇刺,来报讯的断不该是阿萦身边最为信重的杨大监。
这是个局。
是针对悬阴老祖的局。
也未尝不是针对太后的局。
念头通达,她沉声道“回宫”
走前她为女儿掖好被角,蛮有深意地看了季容一眼,季容点点头。
身在郁家,受伤的人还没醒,局面已经够乱了,不能再乱。
小辈们撒下的谎总有被戳破的一天。
但不能是现在。
柳薄烟那里还得继续瞒。
两人心知肚明,电光火石间达成默契,饶是不舍女儿,颜袖仍是狠心离去。
陛下遇刺受伤,皇后娘娘仓促回宫,此事短短一个时辰传遍京城,传向更为浩瀚的江湖。
江湖之大,能人辈出。
但这片江湖仍在大炎朝的管辖之下。
季萦是深得民心的帝皇,悬阴门刺杀帝皇意欲搅起天下大乱,实在罪大恶极,其心可诛
皇室降下除魔令诚邀天下义士除魔有人为江山安定,有人为除魔卫道,有人为黄金万两,有人为那万户侯。
总之,御令颁布,整座悬阴门被架在火上烤。
孤辰子活了近四十年,从来都是她不讲道理冤枉人,这回被人冤枉,冤枉她的还是她最讨厌的皇帝陛下。
她气极反笑“好你个季萦本座还没怎么你女儿,你就断我一臂逼我上绝路”
颜晴来得很快。
“真不是你”
“笑话”孤辰子憋屈至极“要杀我早就杀了”
要女人还是要脸面,她选了前者。
可偏偏她的女人不给她留脸面。
“我警告你”
这番话孤辰子听得耳朵要磨出茧子,烦不胜烦“好了,让我静静”
颜晴捏着她下巴“我警告你,你要敢动他,我就先杀你,再自杀。”
“”
这个疯女人
当年念慈悲在她耳边嗡嗡嗡嗡劝她向善,她不服,叛出师门,活了小半辈子这还是第一个给她气受的人,第二个,便是该死的季萦
孤辰子忍下火气,好言好语“二小姐做什么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贫道听了可会心疼的。”
“你心疼关我何事”
“行罢,贫道贱得慌,贫道就喜欢在二小姐这里犯贱。”
颜晴松开她“我想知道阿四受伤一事是真是假。”
“难。”
“为何难”
说到这孤辰子破罐子破摔“你的好阿四一招贼喊捉贼,我悬阴门上下皆成了过街老鼠,帝王气性,可真是大,手段也真是毒。”
“你亲自去,帮我看一看他是否受伤。”
“”
“怎么怕了”
孤辰子趁势搂着她腰,长叹一声“行,听二小姐的。”
凡夫俗子,皆有软肋。
燕绘的软肋是她仅存的女儿,孤辰子的软肋是不爱她的颜二小姐,但软肋就是软肋,刀山火海,一句话的事,生死都可抛。
遇刺是假,季萦受伤是真。
血染衣衫,吓坏不少人。
颜袖匆忙赶回宫,掀帘而入,看到的是坐在龙床身姿羸弱的帝王。
“阿萦”
季萦冲她笑“别担心。”
不以身做局,哪能放松各方警惕
这一招对付的不仅是宫外,还有宫内。
“皇帝果真受伤了”
“伤了,刀砍在身上,流了好多血。”
燕太后倏尔笑道“砍得好,这悬阴门总算做了一桩好事。”
她疑心重,季青杳前脚出了福寿宫,燕绘领着宫人亲身踏足帝王寝宫。
确认季萦受伤不轻,她放下心来。
“核酥在忙什么”
她问起那不省心的女儿。
“长公主还在郁家。”
“那枝柳折了没”
“没”宫人小心翼翼道“先时剩下一口气,之后不知怎的又好了。”
这真是个坏消息。
燕太后轻揉眉心“准备准备,该做正事了。”
风起云涌,就在悬阴门人人喊打局势紧张的节骨眼,暮色四合,郁枝拧了帕子为四小姐擦身。
她身子还没大好,像这等亲密的事却不肯要翡翠玛瑙代劳。
四婢受伤,论起伤势复原远没服了还魂丹的郁枝快,她坚持亲力亲为,众人只能由着她。
天幕渐渐暗淡,星子在苍穹闪烁。
内室烛火幽幽。
郁枝手脚利索地为四小姐穿好寝衣,坐在床沿怔怔看着这张毫无瑕疵的脸。
不知看了多久,一滴泪掉下来,掉在某人逐渐恢复红润的唇瓣。
泪是咸的。
白日她佯作坚强比谁都笃信魏平奚能平安无恙,到了这会,恐惧占据她心,她开始惶惶然摇摆不定。
她哭得隐忍,哭声低弱,魏平奚再难装睡“这不是没死吗哭什么”
“奚奚”
不等她抬头,魏四小姐生龙活虎地把人往胸前一按“本来是累狠了懒得动弹,但你哭起来没完,好好听听,心是不是在扑腾扑腾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