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鲛族圣器,重现于世却是为仇人而战。
多么讽刺!
沅池提紧蛟龙戟,看着茨木的目光一点点疯狂,眼尾勾起一抹浓重的红。
蛟龙戟上隐约有龙吟吼啸,震荡着的空气化作三头蛟龙,径直向茨木捣去。
茨木似乎还藏着什么底牌,丝毫没有在空桑茶茶面前收敛,趁着沅池被痛苦侵扰,招招毒辣,紧逼而上。
“万灵血珠……”
沅池根本没听到这道微弱的声音,茨木一边打一边分出心神扰乱她的神智,好像连他也知道,只要再下一点功夫,就能把她逼疯了。
“你就算杀了我,也抹不去你庇护仇人沦为鲛族叛徒的事实!”
“你一辈子都将被它压得毫无翻身之力。”
“所以你为天地不容,鲛族更容不下你!”
“不如就让我送你回,你该回的地方吧!”
沅池双目血红,“闭嘴!”
她手掌一翻,蛟龙戟没入他的胸膛。
血液飞溅,滚烫温热。
在灵力光芒中,鲜血烫得沅池微微一怔。
茨木一身黑衣,忽的变成了红色,她的脸也变成了……
沅池努力地想了想,念出她的名字。
阿茶……
阿茶胸口的血,顺着蛟龙戟,在她指缝间淌下。
一滴,一滴,砸进她的心底。
空桑茶茶眼中唤入一张惊慌的面孔,她从未见沅池如此恐惧过,她张开唇,很努力地想说些什么,可是她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直挺挺地倒在了沅池面前。
沅池像具木头人似的立在那儿,她脑中回放着方才那一幕。
明明站在前面的是茨木,怎么会变成了阿茶呢?
沅池搜寻着脑海中阿茶的面容,明明前几日,她们还是如此鲜活……
灯火明辉,寒夜冰霜。
溪涧村林景如旧,人非昨日。
“玩物丧志!”
“村长!”
“村长不要!”
琉璃玉石,连同阿如从小珍藏的画本,通通被沅池一袖子挪到屋外。
阿如跳出去想接住,却晚了半步,满地皆是破碎的小玩意。她又震惊又委屈,顾不上被刺破的手指,心疼地把它们捡起来,“我都玩了这么多年了,村长早怎么不说呀,等到人家定了性又说这个道那个。”
“茨木倒是品学兼优,人人交口称赞,你有他一个不就够了吗!”
“你还顶嘴!”
阿如憋着眼泪,她就是不喜茨木,凭什么是她陪伴村长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是茨木一来就夺走了村长所有的目光。
“村长越来越不讲理了……”
“阿茶有什么错,凭什么就要被你责难,还要将她关在黑水玄趾。”
“我又错在何处,凭什么你一句话就剥夺了我的自由!”
沅池看着一向乖巧的阿如竟如小孩子般无理取闹,有些头疼,“一村之长的事,难道还要件件分明,说与你听,让你欣以为然吗!”
阿如好像比她还要生气,“哼!你强词夺理!”她抽了抽鼻子,抹抹眼泪,仗着一股气性就往外跑去。
“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说不见她,就当真再也不见了。
“村长。”
老树表层结了寒霜,沅池手中提着酒,倚在树干上,听见茨木的声音也没有反应。
茨木也是鲛族,她在带他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了,虽然兆六的死或许与他存在诸多疑点,但他身上有沅池想要的线索,这是他们二人的交易。
茨木能找出鲛主,沅池替他修复灵脉。
碧海潮生有了碎化的迹象,怨气逐渐溢出,唯有鲛主觉醒才能重新将其封印。
他们,等不起了。
离去前,茨木看了一眼沅池,扯了扯嘴角,“我已将阿茶送往黑水玄趾。”
沅池“嗯”了一声,待茨木离开后,她拿出结魂灯,幽蓝的光芒映在脸上,明明灭灭,沅池声音渐弱,“这是最后一次了,阿茶。”
她将阿茶送到溪涧村靠近南海之滨的鲛族禁地,如果她是真的鲛主,结魂灯便会熄灭,因为……觉醒的代价,便是死亡。
“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能舍弃凡躯,传承我族神力。”
沅池偷偷潜入潭下,看到跪在寒洞里的小身影,呼吸一滞。
阿茶双眼紧闭,歪着头安静跪在神像前,头发和嘴唇上都粘结了层层冰渣,如果不是结魂灯一直未灭,可能连沅池也会以为眼前这个人已经冻死了。
沅池捏起一道灵诀,飞入阿茶体内,看着阿茶渐渐红润的气色,她松了口气,缓缓退了出去。
想不到,竟成了最后一面。
结魂灯一灭,她再去寻阿茶时,却再也找不到,直到今天,阿茶觉醒成为了空桑茶茶,却倒在了自己面前。
沅池抬头望向一个方位,赶来的姬存梦扶起阿茶,探了探她的鼻息,面露悲戚。
死了吗?
真的死了吗?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沅池张开嘴重重地喘息着,她望向黑得像泼了墨汁的天空,一时分不清,何处是地狱,何处是人间。
沅池踉踉跄跄地爬起,微凉的风,拂过空桑茶茶结满血色冰渣的手,她的衣襟被鲜血浸透,沅池屈膝半跪在她身前,伸手覆住被蛟龙戟穿透的血肉。
茨木看着眼前生离死别的场面,缓缓勾唇,慢慢显露出隐藏着的身形。
剑锋停在茨木额前一寸,逐步不前。
夜风吹乱他的发丝,遮挡着他的面容,茨木抬眸看着俱灭剑的纹路。
俱灭,姬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