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可以这么叫,我已在南萧斩了这份师徒关系,公主以后不便,这样称呼我。”陈瑾之轻声道,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她,没半分掩饰。
我一时间慌了神,那双黑透的眼眸掩盖着太多我看不清的困意,仿佛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师父于大殿之上,宣布我正式出师,可拜师时效为五年,时间未到,何来出师,南熹不介意世人对我的猜忌,可我偏不许你,用身躯拦住一切。”
“本王不日便娶妻,还请公主再做打算。”陈瑾之看向远处,看向那片燃着灯火,万家所在的地方,他怕,怕看着她的模样就说不出口,时局不稳,她这时前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更何况,交涉宴时,萧皇有心与北漠联姻,留他一命,只是暂不知晓兵权被卸,若知,他定是走不出那座城。
听到此话,我噤了声,安静又无助的想找出他只是开玩笑的证据,充满希冀的目光落到他淡然的脸上,只是一瞬,眼里的希冀化为泡影,眼底的落寞充斥着一片空白的大脑,在他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对视生笑,仿佛那满眼的落寞只是幻觉。
过了好久好久,陈瑾之才听到她沙哑的语调,一句一句的砸在他的心里,生生把已经裂开的心砸得粉碎,“她嫁的是锦北王陈瑾之,做的是锦北王妃,我唤的是护了我,四年师父的大将军陈瑾之,如何一样?”
“你离开的时候,我躺了两个月,醒来便不记得有关师父的一切,就连萧准,也一并忘了,因你坠梦,将你忘却,又因你记起,远赴北漠遍寻你,落雪盖覆平原里,谁想少年不愿归。”
我犹然记得,醒来的那日,正好是五哥披甲离去的日子,听说我醒来,他穿着几十斤重的盔甲跑了几里路,我见到他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汗,行至我跟前的时候,还在滴水。
不过匆匆一面,见我安好,就急忙离开。
母后亦是高兴,小心翼翼的问我还记得几个月前发生的事吗?许是我茫然无措的模样,让她松了气,嘱咐宫内的人好生伺候,就带人离开,听棉落说是往父皇的宫殿去了。
而后几日,我抚琴习礼,温言和顺,却再也没见到陪我多年的棉落和那夜哭诉的小孩,再后来,便日日都在广文堂习书受教,就连与我时常打闹六皇姐看着我也小心了许多,多是同我探究课业,独独不再同我私下交谈。
真正让我忆起那人的,是三皇姐手持佑安剑,毫不避讳的用剑端帮堂弟们击落缠住的风筝,不知何来走到身旁的六皇姐看着我头疼欲裂的样子,“南熹,南熹你怎么了?”她惊诧万分,手忙脚乱的将我扶到亭下。
“六皇姐,我好像有什么事应该记得,到底是什么,是什么。”我急红了眼,不知为何,红色血海冲破我的束缚,一如之前,像狂风暴雨席卷了我的诉求。
“陈瑾之,他叫陈瑾之。”
也许是我过于怪异的模样,吸引了在一旁的堂弟,他们过来的时候,带着三皇姐一起,“剑!”我执着的扬起头,目光坚定的索要,在场的人大吃一惊,见我红眼悲恶的神色,六皇姐赶忙拿过剑来,放到我手里。
那日晌午,我提着雪白的长剑走回凤鸾宫时,笑容满面的母后,不敢置信的瞧着我,半晌说不出话,待人散尽,我温言说出了要暂时离开的想法,“女儿情思由他所生,也应该由他所灭,今日,特来与母后商议,暂离南萧。”
“母后劝你回头,你想了许久,可他就轻点颌首,你就回了头,那时,母后就知道,他于你而言,是个很重要的存在,可是南熹,他这般忠情之人,在这遍地狼烟的幽州,是异类,日后不得善终。”
我听了劝告,毅然决然的奔赴北漠,因他那身蓝衣,是我最后的劝慰,记得傅将同我说过,师父有身冰蓝束衣外袍,只有心情不好时会穿,少时,觉着师父穿蓝色好看,他虽一次也没有穿过,可真当他穿着前来交涉宴,我竟没发现。
“今日师父生辰,南熹有礼物要送给师父,这是南熹亲自绣的荷包,里面有能保师父一命的东西,记着遇到危险才打开,不然就不灵了。”我小心翼翼的将荷包挂在他腰间,没了言语,却心有不甘的盯着他。
“师父,果真没话与我说吗?”我低头看着掩盖双靴的雪,没由来觉得委屈,“若是这样,南熹告辞。”
看着低落的人从身边走过,穿过亭子,没了身影,陈瑾之停住的步伐再没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