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青年一剑劈开飞来的凳子,绯红剑影漫天卷来。
剑气带起斗笠少许,刘瑾看到那侍从的脸,竟然是吴回,忙道:“吴回,放肆,你住手!”
“少爷只让我停手,太偏心了吧?”吴回恢复自己的声音。
剑锋交错,吴回与幽朔各自站定,剑尖均指向对方咽喉。但定天下锋利,若是真的殊死搏斗,吴回便已战败身死。
“放下剑。”刘瑾厉色道。
安静片刻,吴回先放下了剑,道:“我只是来提醒一句,少爷别光顾着谈情说爱。长了桃花眼不是你的错,处处留情就是你不对了。”
“放肆,你对殿下几句话,便可治你不敬之罪。”幽朔冷冷放下剑。
吴回讥讽一笑:“你是老几?还没听说当朝除了皇帝,有谁能来治夜枭营的罪。”
“那我呢?”刘瑾看着吴回。
吴回不说话了。毕竟刘瑾可能是未来储君,再往后,那就是皇帝。
幽朔还要再说什么,刘瑾却阻住他,继而再看吴回:“到底是何事?”
吴回压低嗓音,说:“少爷,别忘了家中还有兄弟,那鼻子下头的是嘴不是坑。”
幽朔面带疑惑,刘瑾却瞬时神色微变:“黄仲汉去找我弟,他知道我身份了?”
“属下只是跟到了院外,里面二十四卫也不是吃干饭的。”吴回耸耸肩,扔了斗笠,坐在破碎的屏风前兀自倒水喝茶,“二殿下屋里灯火通明,太守急匆匆地进去,我就看到这些。”
刘瑾这才发现吴回一身风尘仆仆,想来自进了邢州,便在打探跟踪,也是累了一天。
刘瑾看向幽朔,幽朔出门到楼梯口,朝下喊了一声,吩咐热些酒菜上来。
端菜上来的正是那两个彪形大汉之一,放下酒菜,不住瞄向吴回与刘瑾。
“还看,嫌眼珠子多余了?”幽朔漠然道。
那大汉便躬着身退下了,临到楼梯口又回头看一眼,却看到门口盯着自己的幽朔,瞬间骇了一跳,踉跄滚下楼梯去。
幽朔关上门,吴回在囫囵吃饭,刘瑾皱眉:“这里多了个人,他回去一定向黄仲汉禀报。”
幽朔不语,等刘瑾吩咐。
刘瑾把斗笠捡起来,看向吴回:“你不能出现在黄仲汉面前,这几日委屈你去民间找个落脚地。”吴回是夜枭营的人,照理说,一般官员根本认不得他,黄仲汉是个外放官,就更不必说了。但黄仲汉当初能领北征军的令旗,失了业城也没被革职,背后定是有人撑腰。
吴回自然知道轻重,这深更半夜,皇上暗卫没有奉旨,却莫名出现在一个少年身边,别说这少年还可能是储君,便是个普通大臣的世子,也难逃个结党营私的罪。
“承蒙殿下招待,这就走了。”吴回说罢从二楼窜出窗外,落在飘过的帆舟上,一踏桅杆跃出三丈远,又跃上另一个画舫,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夜深了,画舫歌舞都停了,江水上安静下来,只余下潺潺的水声。
“我们也走吧,若太守知道你身份,此处便十分危险。”幽朔道。
刘瑾却看着江岸明灭的灯火,想起方才吴回的话,忽然道:“你那日与我重逢,是想做这事吗?”
幽朔一怔。
“你对我,是不是就像四贤对你……不,就像耶律那时对公主,就像谢玖对谢晚意,就像母后对父皇?”刘瑾清澈的眼睛看向幽朔,像要将他看穿。
幽朔脑子里嗡的一声,只觉今天遭遇所有雷击加起来,都不如这一发的威力大。
少年就那样坦然地看着自己,毫无设防,毫不羞赧,就像小时候一样。幽朔却是心事被揭开,兀自慌乱,一句话说不话出来。
刘瑾忽地听到江水上几声浪花清脆,就像鲤鱼跃出水面。
他还未意识到什么,幽朔已一把将他揽在怀里,一个翻身滚到榻上,同时,幽朔扫腿踹飞桌子。
数支暗器钉在桌面,发出连串闷响。
画舫距离震颤,数名黑衣人破水而出,顺着画舫围栏跃上二楼,各自手中提着弯刀。
画舫一层顿时惊叫四起,还不断传来落水声。
“……多少人?”刘瑾惊魂甫定。
“二十二。”幽朔漠然拔出剑,反手放下帏帐遮住刘瑾,一剑斩向扑来的刺客。
刘瑾趴在榻上,手里握着谢玖给自己做的射天狼,紧张地从帏帐缝隙朝外看。就见那些刺客浑身湿透,显然是从水路靠近,而观其身形与武器,却不似中原人……
就在这时,又有三人从窗外翻进来,却是三个带着各异脸谱的男女,他们看也不看幽朔,径自抖开薄如蝉翼的软剑,朝榻上刘瑾刺来。
“幽朔!”刘瑾拨开手中暗器机关,漫天牛毛针飞出,一次性将迎来的一男一女击毙当场。
两个刺客被扎的浑身是刺,倒在地上形状可怖。
走在最末的红色脸谱杀手一愕,显然没想到刘瑾手中竟有暗器,一手抽下帏帐卷走毒针,顿了下才继续刺来。
刘瑾趁机在榻上一滚,躲开红色脸谱杀手直逼喉头的一剑,连爬带扑朝幽朔跑去。
毒针用完了!刘瑾感觉到背后杀气瞬间逼近,心跳要窜出嗓子眼。索性心一横,扑到刺客尸体上捡起把刀,坐地回身便劈。
幽朔一剑刺穿两名黑衣刺客,来不及抽剑,左手一捞便徒手接住那堪堪刺向刘瑾的一剑,瞬间,鲜血飞溅。
脸谱杀手得逞一笑,却转瞬发出一声闷哼。
刘瑾闭上眼,只觉手中弯刀砍在了实处,这么幸运?!他喜悦睁眼,却被一片血雾笼罩视野——
脸谱刺客手腕被刘瑾斩得要断不断,连着皮肉挂在小臂上,肉筋一断便再拿不住剑,那软剑随着一根断指落在刘瑾怀中。
刘瑾茫然抬头,就见幽朔鲜血淋漓的左手,缺了跟小拇指,刘瑾瞬间发出一声悲痛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