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军中所有书吏,还有会书写的士卒,为营中所有将士代写家书!”
军令如山,消息传遍西州城,于是整个西州城仿佛被注入一股暗流。
白发老卒们从残破的营房、城墙哨位聚拢而来,围着那些摊开纸笔、砚墨粗糙的文吏,嘴唇嗫嚅,眼中是混杂着期盼、惶恐、乃至麻木的复杂情绪。
“爹娘在上,儿不孝,西域尚好,勿念~!”
“吾妻,若已改嫁,便忘了为夫。若否,苦了你了~!”
“娃儿,应已长大成人了吧?认得字么?爹,爹在很远的地方,替大唐守着边呢!”
低语声中,笔墨沙沙声,在风沙呜咽的孤城里低回,沉重得压过千军万马。
一天过去,两口原本装军费的木箱,被密密麻麻、墨迹各异的家书填满,封口沉重。
卢十四看着那两口箱子被抬上来,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抱紧了自己胸前那个磨损得更厉害的包袱。
里面的三百多封信,他已觉重逾千钧,可这两箱怕是两千之数!他嘴唇动了动,没敢出声。
杨袭古看在眼里,也觉得这些书信实在是有点太多了,光靠卢十四一个人,恐怕很难将这些书信全部送回长安。
要知道此去长安万里之遥,兼之途中险恶,能不能平安回去都不好说,更何况带着这么多书信。
杨袭古脸上露出一抹苦涩:“是某思虑不周,你们辞去万里跋涉,已是九死一生之局。若是带上这些,恐怕会拖累你们。”
他挥挥手,声音疲惫:“罢了,将西州的家书,留下吧!”
“都护!”
“节帅!”
堂下将领、乃至门外尚未散去的士卒中,顿时响起一片哀恳之声。
他们和家中已经断绝消息多年,今日好不容易能有一次和家中通书信的机会,谁也不愿意错过。
那一封封家书,是他们沉入绝望深渊前,拼命想抓住的一根蛛丝。
林昊见状踏前一步,拱手说道:
“大都护无须忧虑,此次东归长安求援,我等本就有护送书信任务,顺便帮西州的弟兄们送几封信,真的不算什么!”
杨袭古和众将士闻言,顿时眼前一亮,与几名心腹将领快速交换眼神后,杨袭古沉声道:
“好!那就劳烦林司马了!”想了想,杨袭古又说道:
“此去长安万里之遥,你们只有十二个人通行,本就不容易了,现在又增加两箱书信,我便也派一队骑兵护送你们,与你们同行!”
说着他走到案前,亲自为林昊写了一纸关防文书,盖上北庭节度使印,虽然用处不大,但等回到长安,却能为林昊免去许多麻烦。
“多谢都护!”林昊郑重接过。
接下来的两天,林昊便开始为东归做好准备,除了用空间准备准备足够的淡水,同时也带了不少做熟的军粮,放在封闭式空间装备里。
到时候在路上,就不用生火做饭,直接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热乎的吃,还能免于许多麻烦。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其实林昊就去见了颉于伽斯的使者一面,随后翻看对方的记忆,查到了颉于伽斯的驻扎地。
然后趁着夜晚,使用跳跃如飞技能,在沙丘上飞奔,找到了颉于伽斯军中。
随后林昊隐身潜入营地,找到几个将领翻看对方记忆,找到了颉于伽斯的营帐所在。
如今的回鹘笃信明教,因此林昊摸了进去后,施展幻想技能,在颉于伽斯的梦中示警一番。
让他见识一下攻打北庭后,必然失败的结果,希望这一办法能延缓他进军的速度,甚至放弃攻打北庭。
因为现在最主要的目标,就是保住杨袭古大军,包括颉于伽斯的回鹘大军,暂时也需要对方继续对抗吐蕃。
等完成这一切后,又在颉于伽斯身上留下精神印记,这才悄然离去,在天亮前回到了西州城。
等一切准备就绪,准备好了粮草水袋,林昊便带着两队骑兵,还有数箱龟兹和西州的书信,准备东归!
······
西州东门外,杨袭古亲自送行,原本两口沉重的书箱,已经被分为四份,牢牢捆在备用马背上,由西州同行的骑兵分别携带。
“保重!”杨袭古只说了两个字,用力拍了拍林昊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还请大都护放心!昊纵万死,亦必送达,为西域求来援兵!”林昊抱拳,随后翻身上马。
随后两队骑兵跟着林昊出发,很快消失在昏黄的沙尘中。
随后二十余人日夜兼程,林昊依仗林昊远超常人的警觉,还有对天时地利的精准判断,他们总能在吐蕃巡骑的缝隙中穿过。
第一日暮,蒲昌城残破的轮廓出现在远方,里面似乎有一队吐蕃骑兵。
“我们不入城!”随后林昊勒马,对着其他人说道:“咱们城外寻地歇息,且先避人耳目!”
寻了处背风的雅丹地貌凹陷处,众人开始啃着干硬的胡饼。
“大人您先休息,我们两队人轮值守夜。”郭元正汇报道。
“不用!”林昊拿出二十多人的吃食,交给郭元正说道:
“先让兄弟们吃饱喝足,等一个时辰后,我们偷袭前面的小城驻军!”
“啊?”郭元正心中吃惊不已,目光扫过四周,随后有些不解的低声问道:
“林司马,我们的目的是回长安,只需要明日绕过小城废墟即可,何必跟吐蕃人硬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