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安度因。”

泽林忽然对小王子说道。

“嗯？”

泽林的胳膊肘撑着船舷，向后靠着，仰望天空：“你知道世上最难做出的决定是什么吗？”

“……牺牲？”安度因试探性的问道。

“不。”泽林摇头。

“正义？”

“也不是。”泽林再次摇头。

“宽恕？”

“不，继续想想。”

“原谅？”

“这和宽恕一样。”

安度因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最后睁开眼睛，懊恼的呼出口气：“抱歉，我实在想不出更多。”

泽林目光淡然的看着天空，悠悠说道：“是坚持理想。”

“坚持理想？”安度因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

“有时候，为了坚持理想，你甚至要被你的团体视为叛徒。你知道吗？世上最困难的决定，就是当你的团体做出与你的理想不同的决定时，你是应该成为团体的忠实支持者，还是继续坚持你的理想。”泽林有些可怜的看向安度因，小王子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他正在做什么：“当那些反对你的人开始指责、批评甚至谩骂你的时候，你还能继续坚持下去吗？”

安度因深吸了口气，他和泽林一样，望着天空。

耳边只剩下海浪的声响。

“……我必须坚持，泽林。”他说：“哪怕世上所有人都相信，仇恨与战争是理所当然，我也要站出来告诉他们，他们是错的。”

小王子的声音充斥着坚定：“我相信，他们所做的一切，只会摧毁我们的世界。看看这些年来，自从联盟与部落成立之后，艾泽拉斯究竟经历了什么？无数场战争，无数的家庭破碎，无数的妻离子散，越来越多的坟墓和人满为患的孤儿院！先是个种族，然后是十个，然后是十二个，接下来，我们还要将多少种族卷入这场无休止的战争？顾问们说，联盟存在的意义是保护善良的种族不受部落的侵害，而部落曾经的大酋长萨尔对我说，部落是所有被抛弃者的家。要我说，他们都错了！”

泽林静静的听着。

安度因似乎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这样说过，狩魔猎人第一次见到一向冷静礼貌的小王子如此激动。

“这不是庇护所，这不是家，这是两辆隆隆作响的战车，用无数的血肉作为燃料，在错误的道路上狂奔不止！艾泽拉斯的战争从未停歇，那么多年，那么多场战争。我见到了接到儿子阵亡消息的父亲，穿上染血的盔甲走上战场，我看到英雄纪念碑上越来越多的名字，但再多的荣耀都无法安慰在葬礼上哭泣的寡妇。如果说，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这不停的向前滚动，将无数生灵碾为尘埃的仇恨之轮，那就让我成为第一个吧！圣光在上，我绝不会后悔，泽林……”

安度因顿了顿，似乎在心里下了什么决心，才扭过头，认真的望着泽林。

“……哪怕最亲密的人怒斥我为叛徒！”

泽林长长呼出口气。

“我明白了，殿下。我会帮你。”

“你刚才说，你有什么建议？”

“是这样的……”

海浪的波涛声，泽林对安度因一点点的分析着的计划，以及其的漏洞。

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这艘船的一个船舱内，一名披着深蓝色长袍的人影靠在墙上，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它似乎想到了什么，靠着自己的法杖，低下头，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白发散落在肩上。

直到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下巴滑落，无声的落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