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亚特,又看向帐外那座巨大的城市,最终重重一拳砸在案上,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那就……砸碎它!”
下定“三日破城”这破釜沉舟的决心后,亚特与贝里昂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再无半分犹豫与焦虑,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箭已搭在弦上,除了奋力射出,别无他选。
“贝里昂大人,既然决心已定,那就传令下去,”亚特的声音打破了帐内凝重的寂静,“所有士兵抓紧时间休整,补充饮食,检查兵器甲胄。今日正午,太阳升至最高点时,全军出击,总攻米兰!”
“好!”贝里昂重重点头,脸上横肉绷紧,“稍后,你我双方所有高阶军官,举行联合军议,共商攻城细务,务必一击绝杀!”
计议已定,亚特不再停留,告别贝里昂后转身大步走出普罗旺斯的中军大帐。
帐外,东方的朝阳早已跃出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满原野,带来了些许暖意,却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与焦臭。
亚特翻身上马,勒紧缰绳,目光冰冷地扫过南面城墙——那些插在矛尖上、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狰狞可怖的首级,以及垛口后那些隐约可见、同样在警惕观望的伦巴第守军身影,都让他眼中滑过一丝彻骨的寒意。
没有言语,他调转马头,在侍卫队的簇拥下,朝着威尔斯军团的营地疾驰而去。
此时,周围的一切随着太阳升高而逐渐活跃起来。
清晨的寒意逐渐退去,气温明显回升,夜露蒸发,地面变得更加干燥。
头顶的飞鸟无视这里的杀戮,在远处的树林和灌木丛中鸣叫得愈发欢快。
而两大军营内部,则如同逐渐苏醒的蜂巢,人声越来越嘈杂……
普罗旺斯大军营地中,疲惫的士兵们被军官们催促着回到帐篷休息,炊烟在各处升起,混合着煮粥和烤肉的香气。伤兵的呻吟声、武器的打磨声、军官的号令声此起彼伏。
不远处,威尔斯军团的营地里,看上去则更加有序而高效。士兵们以小队为单位,开始检查自己的武器盔甲。
箭矢被一捆捆地分发下去,弓弩手们随手便装进了身旁的箭囊……
攻城器械旁边,士兵们检查着云梯和攻城锤的完好性,对着某些地方敲敲打打,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
此刻,交谈声、敲击声、战马的嘶鸣声以及各级军官清晰有力的口令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压抑而又充满力量的轰鸣——
而这,预示着风暴即将来临。
所有人都明白,短暂的宁静即将结束。
正午的阳光,将见证一场规模空前、更加残酷血腥的攻城战的开始。整个米兰平原,仿佛一张逐渐拉满的强弓,蓄势待发。
…………
米兰城墙之上,经历了一夜血战与精神煎熬的守军士兵们,尽管得到了片刻喘息,但脸上却难以掩盖深深的疲惫与恐惧。
晨曦并未带来多少暖意,反而照见了更多残酷的细节。
许多士兵机械地啃着发放下来的、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黑面包,就着皮囊里冰冷的清水艰难下咽。
一个脸上带着稚气的新兵咬了一口面包,嘟囔道:“呸!比我家喂牲口的麸皮还糙……”
旁边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兵嗤笑一声,狠狠咬下一大块,含糊不清地说:“知足吧,小子!有的吃就赶紧塞!一会儿勃艮第人再扑上来,想做饱死鬼都难!”
更多的人则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
有人揉着布满血丝的惺忪睡眼,努力驱赶睡意;有人不顾地上冰冷的血污和碎肉,背靠着垛墙蜷缩着打盹,身体偶尔因噩梦而抽搐。
还有人只是呆呆地坐着,目光空洞地望着城外连绵无尽、仿佛又增加了不少的敌军营帐,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