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铮”的一声,马文只感觉自己的虎口有些发麻,握着刀的手有些发麻,快速地一瞥,发现自己的弯刀竟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第一次竟吃了力气的亏。
其实也不能说马文的力气比曹熊要小,主要是那刀身本就重,再夹杂着曹熊使得力气,二者合二为一自是手持弯刀的马文所不能敌也。
曹熊见这大汉竟能接了自己一刀,心里也是暗暗吃惊,佩服对方的力气。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斗了起来,马文虽说处于下风,却也不至于太过狼狈,不一会便战了五十个回合。
周围的士兵虽有帮忙之心,却奈何插不上手,只能是和敌军厮杀起来。
一时间战况愈加的惨烈,杨晨的手下凭借着进退有度的阵法和精良的铠甲,稳稳站了上风,奈何明军人多,就如同潮水般不断地涌上。
刀盾手已经全都撤了下来,把长枪兵换在了第一排。那些火枪手有时见装火药来不及,便也抽出腰间佩戴的弯刀厮杀上去。
平日的训练终归是发挥出了大用。
杨晨所率领的骑兵,从敌军的阵中左突右破,奈何敌军人数太多,始终突不出去。杨晨已经有些筋疲力尽,身后的士卒也是在咬牙坚持。
马匹的速度已经有些降了下来,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敌军所包围。
袁刚一直在中军调兵遣将,瞅着自己组织好的军阵竟被这群骑兵冲了个七零八落,再瞅瞅远处围剿那步兵的河南卫,在贼人军阵外的尸体已经叠的有半人高,分不清到底是谁的,直感觉自己的心头就像是在滴血一般。
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敌军,明明是一场伏击战竟然打的如此惨烈。而且担任主攻的队伍还是河南卫,如果换成别的队伍估计早就退了下来。
天色渐渐入了昏,大地缓缓铺了金。喊杀声依旧不断,都拼起了性命。仗打到最后,拼的就是意志力,这句话一点都掺不得假。
突然,远处远远起了尘埃,待得再近些便可看出士卒身上纷纷穿着红色的披风,正在全力以赴的奔跑而来。
原来小和尚把在送杨晨等人出了城后,发现那股被杀散的敌军四散逃了,偌大的城池下竟没了一个活着的身影。
心里感觉事情透着诡异,派了几个斥候前往掌盘所去的方向一探究竟,这才知道原来是中了埋伏。
城里留下五百人马守城,带着剩余的士卒全速奔跑而去。
袁刚见到贼人的援兵来了,知道自己今日的计算已经失败,无奈鸣金收兵,双方又混杀了一阵,这才撤退。
等到小和尚带着人马赶到的时候,几乎已经认不出众人。人人带着伤,原本一千精骑,此时就剩下不到六百。四千人的步卒,见到小和尚等人还能站起来的不到一半。
仅仅死亡便达到一千一百多人,重伤四百,人人带伤。仅此一战,伤亡过半!
小和尚一面命人护送着伤员回城,一面带着人手打扫战场,把武器和装备全都拿了回去。金纹甲这等重要的铠甲,更是不能留给明军。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杨晨命士卒点起火把,零散地排成一个个的长龙。离去时马背上托着的是骑手,归来时托着的是尸首,是物资。
人畜尽皆无言,一股悲伤的情绪从大地上漫延,有些士卒的眼里含了泪。原本熟悉的并肩战斗的袍泽,来时的音容相貌犹在耳畔,今都去了地底长眠,再也不见。
星空泛起点点涟漪,高悬头顶之上的银杏,化成流星一颗颗的从空中陨落。月光被乌云遮住了眼,似乎有些不忍直视这大地上的惨状。
杨晨的腿上被人砍了一刀,不是什么大伤,裹着纱布。领着众人站在城池之下,把拖回来的尸首全都堆在一起,浇上油,扔过去了一颗火星,转眼变成一朵盛开着的马蹄莲。它的花瓣是白的,里面的花蕊是红的。
泪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是从眼角留下来的;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是从伤口处流下来的,一起渗进了土里。
所以呵,农民最爱土地是有原因的,不管你怎么对待它,它都默默地承受这一切。淳朴、从不在乎他的主人是谁,贫穷还是富贵。
今天流满鲜血的地方,明天就开满了鲜花。
这是一场无声的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