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一直把盐商经营的很好，不过一直未娶妻，因为他原配得了肺痨去世后，一直没肯续弦，所以直到现在都是孤寡一人。

此次发现祖父，是郑直刚忙完盐商的事，有小丫鬟说祖父不见了。

祖母章念年老有些痴症认不全人，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意识特别清醒，便喊了祖父郑慕一声小名:“妮妮——”

祖父年纪还小的时候，长相很像个女孩子，家里人看的好玩便唤他:“妮妮。”

久而久之，便成了自己的小名，祖母刚嫁过来的时候还很拘谨，偶然听家长长辈喊了他一声:“妮妮。”

祖父原本挺不乐意人家喊他这个小名的，可见祖母听见他的小名笑了起来，心中便十分高兴。

再久一些，祖母熟悉了环境之后，便会乘着丫鬟们不在的时候喊他:“妮妮——”

一喊一个应，祖父总是欢喜的很，后来慢慢便成了他们之间最亲密的称谓，喊了很多年。

祖母:“妮妮，我想吃梅子糖。”

祖父:“好，我这就派人去买。”

祖母:“妮妮，我看赵夫人的府中养了好多不同的月季，十分好看。”

祖父:“好，买。”

祖母:“妮妮，我腿疼。”

祖父:“好，我来给你捏捏。”

……

好景不长，在十年前，祖母慢慢的记不起人，记不起事，常常会独自一人对着祖父以前买给她的一个瓷娃娃道:“妮妮啊，今天我吃了好多好多饭，还出去逛了一圈……”

祖父尝试过跟她沟通，却总是被她推开，说他不是祖父，是个骗子，让他赶紧走。

除去记忆不好，身体倒是一直很硬朗，牙口也很好，梅子糖最爱吃，她的牙掉了好几颗都还是爱极了那一口梅子糖。

跟往常一样，祖父亲手喂祖母吃完早饭，并替她净了手，还替她把未画完的眉重新给她画好。

祖母生的极美，就算现在现在老了，仍旧很是好看，一双眼睛还是很清澈，宛若未经世事的孩童。

祖父替她画完眉，祖母坐在铜镜前看了许久，正当祖父准备转身去忙时，祖母突然对着他轻轻的唤了一声:“妮妮——”

时隔十年，祖母终于再次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还对着自己露出初入他们郑府时那抹羞涩腼腆的笑。

祖父呆立在了原地，像是不敢置信的看她，复又问一句:“你刚刚叫我什么？”

祖母继续笑，嗔道:“我在喊妮妮啊，怎么，难道你不是妮妮？”

祖父又是惊又是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作出回应，像个傻小子一样杵在那，手不由得搓着身上的绸衫，手无失措。

祖母转过身走到他面前，轻声说了一句，“妮妮，我好想吃梅子糖啊——”

说完，她抬头眼巴巴的看着祖父。

祖父高兴的不行连连点头，“好，我这去给你买，买！”

祖母难得的清醒让祖父笑的合不拢嘴，坚持要亲自出去为她买。

而这一出去，便再也没回来。

竖着出去，横着进来。

完整的出去，残缺的回来。

据说他倒下的地方，满是鲜血，还有散落着一地的梅子糖。

以及一支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银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