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丞的感想是……没错,那就像是背着黑色宝座的金色大猩猩。这是因为它的手脚、略为前倾的姿势……那个压迫感简直就跟大佛走在路上没两样。
那种东西现在就站在眼前,正对着校舍。
“嗯~韩越,这下真的不妙耶,不妙啊,这下。”
叶丞身后,被拖来的李禅按着脸发牢骚。
右手边,叶丞的同学就在体育馆阳台上。有马修、有李健、有安安……还有林华也在,叶丞总算松了口气。
放眼脚下,学生会成员也全部到齐,保卫校舍。他们应该已经做好迎击的准备,然而大小差距如此悬殊,就算学生会是能力者集团,感觉还是太不利了。
夏依站在叶丞身旁,按下她的手机。
“喂,林城同学。对,上面。”
底下的林城副会长仰望叶丞他们,点了一下头。
“如果是论机器人武斗会规则的话呢?我记得学校校地内应该是安全地带才对吧?……嗯……嗯……我知道了。总之先跟对方谈看看。”
夏依从耳边拿开手机。
“叶丞,安娜同学,你们两个人到学生会室拿公文包……”
她说完话的瞬间,黄金与黑的大机器机从水平偏下的高度出拳。
虽然用了“出拳”这样温和的形容,实际上高度近二十公尺的机器人挥出的拳头可没那么单纯。
攻击过来的刹那,夏依抱起叶丞,莎莎背起安娜,艾美独自跳起来。下一刻,超重合金的拳头砸烂了四楼天花板……
吓都吓死了,虽然叶丞身在小小夏依在怀中……脑子却是一片空白,无法完全掌握现状。然后,等他在空中回过神来,这回则是想起刚才真是生死一线间,当场冷汗直冒。
“没事吧,叶丞?”
“啊、对……”
说来丢脸,叶丞并不是不要紧,不过毕竟是在夏依面前,还是忍不住要充好汉。
一行人分成左右两路降落在屋顶上。
降落在右侧的夏依就地放下叶丞,紧盯着机器。
莎莎跳向反方向,在她背上的安娜附在耳边说了:“莎莎,就这样直接跳到学生会室去。”
“好。”
莎莎和夏依一瞬间眼神示意。背着安娜的莎莎先在左方一度着地后,跳向校舍背面连结的走廊。
艾美降落在夏依的对侧。李禅似乎勉强逃过一劫,一下子坐在金与黑构成的手腕旁边。
“看样子所有人暂时平安无事呢。”夏依这么喃喃自语,然而她童稚的脸庞却是平常看不到的严峻面孔。
夏依拿起还没挂断的手机继续通话:“林城同学,四楼教室有人吗……是吗?那就好。那么学生会就先从那边撤退,随机应变以防不测。”
夏依手指轻抚侧头部的发饰。卵形的发饰称为刃状感应装置,集合了各种感应器。感应器狭缝部分跑着绿光,像脉搏一样闪动……大致扫描过一遍,掌握周遭资讯后,夏依念念有词:“校舍内除了莎莎她们以外就没有别人了。”
她板起面孔,盯着机器的脸。
惊魂未定的叶丞看着她的侧面……看得出神。
他知道现在不是这种场合。虽然他知道,不过……现在的夏依如此年幼,明明就比较适合可爱这类形容词,但他还是觉得她真的好美。
一瞬间目光为她所夺,原本动摇不安的心就冷静下来了。
那就像魔咒一样戏剧性的效果。以圣女贞德为首,与战场上的少女共同奋战的人或许就是这样从中受到鼓舞的吧。
‘没中啊……’
扩音器传来声音,那是丢下李禅逃走的李禅的部下,重工的教师,韩越。
夏依朝之大喊:“攻击校舍是违反规则的单纯袭击。在比赛不成立情况下,破坏活动也都不算过失损坏。请你现在立刻撤退!”
‘我的目标又不是你们。’
“那到底是谁……”
夏依问到一半就恍然大悟,叶丞也因此察觉了。
一拳就足以捏碎整个人的,那颗拳头陷入的屋子一角。倒在那里的,是重工的李禅。
李禅的表情转眼间变得铁青。那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喂,你这混账,韩越……你这混账!”
‘真可惜。你要是重伤的话,之后就好办了。’
“等一下!”
夏依柳眉倒竖。
“你们要起内哄,就请到别的地方去!应该没有必要待在这里才对!”
‘你真笨耶!就是这里才好啊!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现在压制这间学校,既不是神官团要求出动,也不是来讨伐跟女王宫敌对的学校,可是你看!神官团却任由我们逍遥法外喔!也就是说,这次作战是神官团公认默许的!不管做什么都可以,出了人命也没关系,既然如此,就趁乱杀了那边的李禅不是正好吗!’
“你到底在想什……”
‘想什么?你是白痴啊!’
韩越舍弃了至今乍听谦恭有礼的口吻,破口大骂。
以一句“白痴”起始,对开骂的人以外别无意义的痛斥针对李禅而来。
“那当然是因为你碍事啊。听好……统合全部的科,做出王,做出这架最强机体的人是我!所以它是我的!但为什么却是你驾驶!是腕力吧?只因为腕力够,只因为操纵技术稍微好一点!只因为你是学生!为什么教师不可以驾驶?为什么教师不可以当代表!做的人是我!培育的人也是我耶!”
“……规定就是那样啊。”
倒在叶丞身后的李禅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自言自语地撂下这句话。
看到李禅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叶丞就了解了。
亲手培育、像情人一样怜惜,像女儿一样疼爱的机器人。
自己的机器人,被无法苟同——至少是与自己的价值观截然不同——的男人霸占、当成自己的东西一样摆布。
当事人肯定是厌恶到想作呕吧。
叶丞心想——
搞不好夏天心目中的叶丞也是那种存在。
某天突然冒出来,赖在一手拉拔长大的女儿身旁,不知不觉间摆出恋人面孔……就像半路杀出来的劫匪一样。
他不是不能明白那种心情。
虽然他不是不能明白……但韩越的行为也太奇怪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父母让自己心爱的子女犯罪?!
所以叶丞忍不住大喊……
……为韩越组装的机器人感到委屈而大喊:“那架机器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吧?但是你竟然要用它伤害别人,这样太奇怪了!”
要弄脏就弄脏自己的手,要担罪就自己担。
况且,要是真的为王着想的话,连那种行为都不该做。如果韩越句句属实的话,错不光在于韩越,而是在于不懂得体会韩越心情的李禅吧。
可是,就算是这样……不对,就因为是这样,既然爱它的话,就不该铸成大错。
叶丞这么认为。
“而且,你不是制作这架机器的人吗?制作自己的人像这样伤害别人,那孩子怎么会高兴!”
‘啥?’
韩越一副轻蔑的样子嗤之以鼻。
夏依接着叶丞的话大喊:“既然是为了战斗而生,既然是背负着战斗使命的机械,照你的做法……那孩子就更可怜了!别用那孩子来伤害别人,请你让那孩子来场光明正大的比赛!”
沉默降临。夏依的话是不是让他听进去了呢?叶丞抱以淡淡期待。
然而从扩音器传来的咬牙与低吼彻底打消了这份心愿。
‘你们是白痴吗?’
声音夹杂着嘲讽与不耐烦。
‘你们是白痴吗!机器人有机械的感情?机械会高兴?可怜?谁管它啊!这玩意儿是物品!是我的机器人!’
就在这时——
“请你别闹了!”
在四楼窗外防止跌落的平台上的是安娜和莎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