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得不认识到这点。
莎莎还想起身。明明想逃也不是逃不掉,明明怎么想她都没有胜算,可是这架机器人还是执意要战斗下去。
「为什么……」
疑问不禁脱口而出。
「为什么?果然是因为你是机器人吗?」
所以你才战斗吗?所以你才无所谓吗?——安娜朝莎莎的背抛出这些疑问。
安娜不禁害怕起来。
她见识到莎莎是为战斗而生的兵器……她害怕眼前的战斗,可是她却不是先悲叹自己卷入机械之间的战斗,而是像害怕自己受伤一样地……
害怕莎莎从世上消失。她害怕薇薇和夏依的妹妹坏掉,害怕那个说喜欢叶丞……说安娜是喜欢叶丞的同伴,或许能成为重要朋友的少女死掉。
安娜开始害怕莎莎会就这样坏掉。
所以,其实她明明应该要恐惧、要逃走才行,应该要替卷入战斗中的自己悲叹而哭泣才行。
可是安娜依然叫出声来了。
「到底是为什么,你都变成这样了!」
「是为什么呢……」
浑身是伤的机器人一边起身一边回答:
「我刚才也想过……这是为什么。」
莎莎使力……
这样摇摇晃晃垂着手臂,有如幽魂一样地站了起来。
她痛苦地吐气。
「安娜,过去我一直是睡在研究室床上,记忆中那是一段不停训练的日子。超越夏依……取得薇薇、佩佩的S传动装置……那时候我活着的意义就只有这样。」
虽然这是过去的事,但安娜先前并不晓得,莎莎竟然有着这样骇人的出身。然而安娜并不觉得莎莎恐怖。昨天在安娜房间一起聊过天的女孩莎莎,毫无疑问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那个莎莎回过头来问了一句「你知道吗?」
「……别看薇薇姐姐那样,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深爱大家。」
千安娜点了点头。
她知道。当初安娜想要挑战夏依时,主动伸出援手的薇薇。操心夏依和叶丞得无法置之不管。
一旦认识以后,就像姐姐一样照顾安娜,这些她都知道。
「你知道吗?佩佩那个样子,是在不着痕迹地支持大家。」
莎莎说完后,又自顾自地伤脑筋起来。
「这个嘛……实在太过不着痕迹了,或许难以察觉……」
「是啊。」
安娜苦笑。
从小和李洵一起长大的安娜知道。佩佩虽然乍看之下一向我行我素,其实总是在暗地支援着大家。
「你知道吗?叶丞虽然长得那样,在紧要关头却非常帅气。」
她当然知道。叶丞那和凛凛威风相差甚远、欠缺霸气的脸蛋,还有欠缺霸气的个性,然而这样的他在保护女孩子时的侧脸,却是精悍得令人惊讶。
知道那张侧脸的安娜心想,能让这个人保护的女孩子该有多幸福。如果自己能够独占那张侧脸该有多好。
莎莎继续说下去:「你知道吗?颜香、夏依……都是我的宝贝家人。」
「我想也是。」
莎莎用力点头。
然后……
「为了让我幸福,他们缺一不可。既然如此,我就要像薇薇姐姐那样,成为守护他们的盾。如果世界要妨碍他们的幸福……」
仿佛那就是她一路活过来的意义一样。
「……我就要像那个小说的少女一样,成为连世界都斩杀的剑……我已经这么决定了。」
那是毫不犹豫的眼神。强烈道出莎莎毫无敷衍的决心,如果未来会变成那样,她就要迎战一切,肩负一切。
「但那些家伙却假借机器人武斗会的名义,企图夺取姐姐她们的魂之容器……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放过他们呢。所以……」
接下来这句话令人意外。
「……所以,安娜,你就逃走吧。」
「为什么……」安娜十分惊讶。
「你知道吗……」
莎莎转过身去。
「安娜这个女孩,是叶丞重要的友人。而且,安娜更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安娜愕然。
她觉得……背对自己冲了出去的莎莎好狡猾。
明明就是机械、明明就是机器人、明明就不是人类……夏依、薇薇、莎莎,大家都为了重要的人卯足全力、为了自己的幸福付出一切::大家都好耀眼。
那么,身为人类的自己又如何呢?
她为某个重要的人拼命过吗?
她为了自己的幸福主动地拼命过吗?
没有莎莎的生活会幸福吗……
安娜下定决心,抬起头来。
另一边。
音乐厅内掌声四起。
出自台上的指挥、林灵之手的热情指挥与响应其指挥的百名职业乐手的共同演出,只剩下不到几首曲子。
叶丞觉得这场演奏真棒。不谙音乐的叶丞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总之就是非常感动。
他好想传达这份感动给夏依,于是小声对夏依说道:「好棒喔……」
这什么都不是,根本就是外行人感想。不过夏依似乎了解叶丞的意思,她也回了一句「是啊,很棒呢。」
叶丞十分高兴,回答了一声「对呀。」
接着顺便问了一件在意的事情:「话说夏依学姐,你为什么拿下平常戴的发夹呢?」
夏依腿上上摆板状发饰。
这一个月内他虽然看夏依各种面貌,不过说到她没戴发夹的样子,除了了解到这是什么的时候以外,似乎还是第一次看到。
印象中夏依说过,基本上她就连睡觉时也是戴着入睡。
「这个啊?我跟你说喔,要是戴着这个的话,听觉感度会太好,有时候会刻意挑选声音、或是接收杂音,所以说……难得来听演奏会嘛,要是不用和人类一样的听力来听的话不是很可惜吗?」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懂。也就是听得见太多声音,反而适得其反。
「喏,曲目说明开始啰。」
在夏依催促下,叶丞再度将意识转回舞台上。
林灵那上流中不失幽默的中场解说开始了。解说虽短,却精简扼要,更加入逸事趣闻,拜这之赐,就连身为外行人的叶丞也明白,接下来的曲子该注意听哪个部分才能听出个中趣味。
刚才在休息时间,夏依告诉他,在愈是资深的爱乐者之间,评价也就愈两极的这位指挥之所以能获得压倒性的人气与支持,有一半理由是在于这个能够传达音乐乐趣的解说之高明。
——和夏依学姐在一起果然开心。
有好多新发现。对新的事物产生兴趣,体验至今未曾体验过的事情。
不光是对古典音乐,欣赏音乐的方式一定也有些微转变吧。今后的约会行程一定会加入演奏会。
到时候每次都会有新发现,有幸一睹夏依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模样吧。
那一定会……非常值回票价吧。
他有这种感觉。
另一边。
「莎莎快逃!逃进那边的杂木林!到我说好为止别攻击!」
莎莎接到安娜突如其来的指示,立刻点头表示了解。
她马上停止莽撞的突击,赶紧逃走。
「混帐东西,想逃啊!」
艾美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然而莎莎继续逃走。她就这样跳过不知为何几乎没有车辆在行驶的公路,纵身跃入对面的自然公园入口处的杂木林。
艾美回头一看,征尔点点头。双马尾的机器人表情一亮,动身追击莎莎。
林尔放下小提琴,正要往前踏出一步,随即停住。
「你是?」
往前数步处,一位少女张开双手站在那里。
她是个随处可见的少女。现在是因为有加以打扮,显得稍微有点姿色,不过平常肯定是个朴素不起眼、极其平庸的少女。
少女——安娜以毅然决然的眼神注视着林尔。
「您别想过去。」
她如此宣告。
青年并不知道是什么让少女这么做。然而,她那因胆怯而摇曳的眼眸却蕴含不可动摇的决心。
话虽如此,对林尔来说,什么他人的决心等等,一旦摆在现实面前,根本就是轻如鸿毛。
他至今看过无数决心在名为才能的凶器前毁掉的情景,今后决心这种东西也注定只有这点程度的价值。
所以,面对这样的决意,他认为至少要予以祝福的笑容。
然后青年说道:「能请你让开吗?」
「如果您如此希望的话,那我就更不能让步。林尔先生。」
她的在发抖。
她畏惧是因为站在林尔这个『名人』面前吗?还是因为她在『战斗』中与敌人对峙呢……
林尔判断两者皆是。
「我、我知道,您就是用那个小提琴的声音在命令她,所以我不能让……好痛!」
她咬到舌头。
「不能、不能让您过去!」
「哎呀,你这个人真是……」
看到安娜拼命的样子,林尔不禁失笑,抖起肩膀来。
「虽然我想说你真是观察入微……不过这点程度谁都看得出来吧。你现在这么做一点意义也没有。就算我不下指示,艾美也会赢。现在不就已经跟赢了没两样吗?」
安娜摇摇头。
「不、不对,还有一样,我们有而你们没有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