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不安地慢慢转身,这个动作,仿佛有一生那么漫长。然后,瞳孔骤缩,他看到了被长剑钉在车厢里的林若,惊恐成了她最后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神情。
素色长裙透湿,身上不知还有多少道被剑刃划伤的或深或浅的伤口,或者是被溅到身上的血渍,都被雨水晕染地深一块浅一块;穿胸而过的长剑周围,晕染了一大片血色,如一朵盛放的芍药般殷红刺眼;同时,她的长裙下摆,也渗出了一大片的血迹。
阿若,阿若……
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慕容冲的灵魂深处,把他全身一下子劈麻了,所有的声音他都听不到了,所有的色彩瞬间失去了色彩,目之所及所有明亮的光泽都化作了无尽的黑暗,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整个人吞没。他整个人如同置身在冰窟里,无法动弹。微张的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的冷夙,目眦欲裂,两颊的肌肉抽搐,他浑身剧烈颤栗着,不知是因为满身心的剧痛还是难以压抑的狂怒。
斩夜抿着唇,双拳紧握,他跟在林若身边保护林若的时间,没有冷夙久,对林若的感情也不像冷夙那么深厚和复杂,最深沉的情感,不过是保护雇主失利的嫉恨。
“啊——!”
一声凄厉的吼叫声,穿雨破雾,在空旷的官道上回荡,飘到了很远很远。所有的兵卒都停下了脚步,为这吼声中的凄厉所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慕容冲浑身颤抖着,从那被摔得支离破碎的车门,摇摇晃晃地挤进向马车,尝试了好几次,终于把那具没有了生气的身躯抱在怀里,喃喃道:“阿若,阿若,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我,你,你,我们早上,早上才刚在城门口告的别……你怎么,怎么……阿若,阿若……你是吓唬我的,对不对……你不要死啊,不要死啊……我不让你去金陵了,我不让你走了,咱们回家,回家!把和离书撕了,撕了……你醒来,你醒来啊,我把沈婉韵赶走,以后王府里不会再有别的人进来……不会再有了!你别死,你别死啊……我们就这样,直接去找皇上,告诉皇上,沈婉韵是唐门的人,告诉皇上,是太子逼迫林家,威胁你我的……你醒过来,醒过来啊,我们不要再弄什么将计就计,我们,我们……阿若——!”
往事,一幕一幕浮上心头,可是,那个和他一起经历往事的人,却冷冰冰、软绵绵地躺在他的怀里。整个世界,都离他远去,绝望而冰冷。
周围的兵卒面面相觑,他们……这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和离书?荣王妃这是跟荣王爷和离了?所以才要去的金陵?
沈婉韵?荣王妃和荣王爷和离,是因为户部尚书捡回来的那个义女?
太子,太子?
清醒的几个兵卒当即心下凛然:老天爷啊,这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迎面扑来,我,我会不会被灭口啊?
“你说什么?”
一个清泠的少年音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诧和愤怒,正是跌跌撞撞地在东凡的搀扶下赶来的林祁。
一众兵卒更是心道不好:小舅子来了,也叫他们给撞上了!
“慕容冲你出来,你给我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沈婉韵,什么和离,什么太子威胁?”被东凡紧紧箍住不能上前的林祁张牙舞爪,越说越声嘶力竭,“你他娘的给我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东凡你放手,慕容冲,你放开我二姐,放开她!冷夙,斩夜,你们把他给我抓出来,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