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有些温怒,她一掌拍在短腿案几上,因年老力衰,声响不大却震的项上流苏上下颠动。
“难不成要逆了天气时节吗?冬日的雨又能有多长久,终是落下,也必得化水为冰!”
帷幔外的福康安依旧垂首缄默不语。
皇上圣驾到来,散去了太后宫中的阴霾。宫女拉起帷幔晃动,连着雕花梁上寸断的珠帘作响。
他坐在太后暖榻上一旁,灰白参杂的眉『毛』因淡淡的笑意有些抖动。“皇额娘若是不舍得富察夫人,多留她几日便可!至于安姨娘,如今身子不爽,留在皇额娘宫中也是扰了您烦心。让富察将军把她接回府中罢了!”
许久,太后看了嫣凝一眼,阖上褐『色』透明的眼眸,允准福康安跪安带芴春离去。
福康安却跪着不起身,“请太后、皇上允准臣接富察夫人回府养胎!”
太后双眸半阖着,她疑心的事果然是真的,可是这欺君之罪却不轻。福康安隐瞒自己夫人有孕之事不报,岂不是陷太后于不义之地。
如此的陷害太后,皇上又岂会不明,明了又岂会不怒。
那之前芴春之事,太后是否案设其中,也是要再细想才能得知。
皇上有些怒然,他看着帷幔外的福康安问道:“既已有孕,为何不早日禀明!”
太后自来了圆明园,身子劳顿引发旧疾。太医便以麝香为熏香,辅以内服汤『药』缓解太后的病痛。
太后宫中的麝香味如此浓烈,福康安与嫣凝又岂会不知。皇上的双眼炯如火焰,可把帷幔穿透。
嫣凝立在太后身侧不知现下发生了何事,皇上与之前对福康安的样态为之一变。她直觉太后近几日所燃熏香不是紫檀,是何香,她却不知,更未曾想起问过。
福康安俯首回道:“御『药』房李太医早已为臣夫人诊过脉,并记在了御『药』房的簿子上!”
太后手中的碧绿如意落地,碰上坚硬的榻基,碎为两段。
她半阖的双眸睁开,望着立在帷幔处的福康安。许久后,她苍老失『色』的面容动着,因为褶皱满面,看不出喜怒。
宫外官员的府邸去请太医,是要记在簿子上的。李太医奉命而来,把那日去富察府为嫣凝诊脉的记录簿子取来给皇上看。
皇上看后,把簿子重重的丢在了短腿案几上。他不看太后,云锦龙袍上龙盘云而腾,九五之势尽显于话语中,“皇额娘若是真的还不放心富察老夫人与富察将军,那朕便命他前去吉林即可!还望皇额娘能安下心养身体!”
本是青梅竹马可佳成,却因太后一手拆散。福康安以宗亲之外之名被养育在皇宫中,已是委屈了他们母子。太后的明暗狠手,更是把福康安母子『逼』入无法自保之步。
皇上愤然扯起龙袍离去,当日富察老夫人泪眼婆娑跪在养心殿宫门前求他救福康安的模样萦绕在他眼前。
如今,福康安亦跪在他的面前,用卑屈之态救着自己的两个骨肉。
皇上看着俯首而跪的福康安,傲然之骨卑躬屈膝。皇上心中涌出一股自责,何以他贵为天子,连自己儿子与孙子的荣耀都保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