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沾了张麟血的那把刀,融进了降魔杵,所以他,亦是降魔杵之主!
张麟看着手中的降魔杵,那个梦境在脑中一闪而过,是他杀了师父……
他的手一抖,松开了降魔杵,那被他的血侵染的灵器,从他手中掉落下去。
如来佛祖手中金光迸起,直扑金翅大鹏。
金翅大鹏眼中一凛,凝结法力相抗,两处金光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如同钟磬的悲鸣,亦耀的人睁不开眼睛。
而这让所有佛妖都目不能视的金光中,有一道身影突然一跃,手中的棒子一挥,将尚未落地的降魔杵打了出去。
张麟听到两个灵器相撞发出的声响,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几乎没有思考,身形一动,便被那尖锐的金属,洞穿了胸口……
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原来胸口被贯穿,是这么疼,他下意识地捂住那个洞,粘稠的液体却依然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张麟忽然想,他干的着实是一个十分高危的职业。
艰难地转过头,看到身后的人,白衣上已经被鲜血浸透,黑袍也被血沾染,透出些暗红,那柄降魔杵,就插在胸口。
他还是,没挡住啊……
早知这样,他应该吃胖一点的,如果他变得厚一点,那柄降魔杵,也不会扎在师父胸口了吧……
这要是倒下去,多少有点丢人了……
但是不倒下去,他好像又有点撑不住……
金翅大鹏被降魔杵扎进了心脏,这柄灵器由他所筑,他自然知道,这灵器的力量,足以毁掉西方至强,如来佛祖的元神,而此刻他的元神,亦在降魔杵的重击下,慢慢破碎,逐渐消散。
纵使他法力再高,也不过是消散地慢些罢了。
然而此刻,金翅大鹏却盯着眼前那骤然倒下的人,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他竟然,挡在了自己前面……
重来一次,他既没改变结果,也没能救下他……
甚至,他再一次因他而死……
张麟眼前模糊,脑子里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晰。
“佛祖既将你交给我,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徒儿了。”
师父温和的笑脸,他从一开始,便收他为徒了?
这是梦境么?这梦境为何这样真实?
车迟国天雷降下,师父想救他,却被一道天光定住,他分明看见,若非大圣阻拦,师父便要直接碎了那道天光。
原来师父,从没有不管他。
最后佛妖大战,他也是拼力穿过了结界,他听师父亲口说着,如何利用他,把用来传递消息的金羽,神不知鬼不觉地送给西行路上的所有妖怪。
他所依赖的,所信任的,所仰慕的,在那一瞬间倾塌了,他把那柄降魔杵,刺进了那曾经无比尊敬的人胸膛。
用他一直督促自己练习的移形之术,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刺了进去。
他眼中的惊诧,慢慢变成了悲伤,他说:“徒儿,为师纵然利用了你,可对你的好,没掺半分虚假。”
师父就这么倒了下去,一个那样强大的人,倒下去的时候,却像一片枯叶那么轻。
可还没等自己的心开始疼,天雷便已经落在了他身上,这是对他弑师的惩罚,可这一次,没人救他了。
这一切如此清晰,清晰地如同亲身经历,张麟一瞬间懂了,这是他曾经所经历过的,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他第一次叫师父的时候,师父的反应如此强烈,为什么师父一开始,不想收他这个徒弟。
师父是不想他,因那有可能再次发生的弑师,而被天雷劈死了。
张麟感觉自己的身子被轻轻托起,眼前有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师父,对不起,我……没挡住……”
他口中不断地有鲜血溢出来,说得给外费力,“还有……上辈子,我……我没有想……”他没有想杀了师父,师父本该有不坏之身的,他没想到,那柄降魔杵,能击碎师父的元神……
“为师知道。”金翅大鹏的声音同样虚弱不堪,师徒之间有些事情,不需言明。
佛祖那荡涤一切的声音再次响起:“回溯之术虽可让一切重来,但,凡发生,必留下痕迹。
上一次我亦想知,若一切重来,尔是否还会如此执迷不悟,故我出手,帮尔促成了回溯之术。
未想到,尔依然如故。
如此结局,他的因果里,亦有尔的因果。”
“因果……”金翅大鹏低笑出声,“往后一切消散,无因亦无果。
因如何,果又如何,一切皆是虚妄罢了……”
张麟不知道师父是否明白了什么,也不知道佛祖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听着天边传来的钟磬之声,眼前渐渐暗了下去,在一切陷入黑暗之前,他忽然想,这次是真的死了吧。
他好像睡了长长的一觉,不,两觉,很长很长,像是渡过了两个人生,其中一个人生,他还过了两遍。
所以当他醒来时,那感觉异常其妙。
他怎么还活着?!
张麟突然弹起来,他举起自己的手来看了看,又赶忙看自己的胸口,原本被降魔杵穿出的血洞不见了,甚至连个疤都没留下。
难不成他真的做了一场梦?!
那也不对啊,就算是一场梦,他也是被车撞死了啊!
就算没被撞死,这装修精致的房间,也不是他家啊?!医院病房都这么豪华了吗?!
医学技术这么发达导致他被车撞了一点伤疤也没留下?!
张麟掀开被子下床,他身上穿了一件没见过的T恤,和一条没见过的家居裤,看到墙根的镜子,他百米冲刺冲过去。
镜子里这个人,是他自己没错啊,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啊?!
正当他一肚子的震惊和疑问之时,门开了,进来一个美貌女子,见他站在镜子前,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了笑,道:“你醒了啊,饿了吧,出来吃点东西。”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这漂亮姑娘是谁?为什么他会有种亲切感?
不管了,看在漂亮的份上,先跟她出去。
张麟正要跟上,瞥到床边放着的脱鞋,停下脚步,过去穿上脱鞋,出了卧室。
一出去,嚯!
这四室两厅的大平层,这姑娘不仅漂亮还有钱啊!
开放式的厨房,她一边将菜端出来放在餐桌上,一边道:“阿麟你睡了这么久肯定是饿了,可是我会做的东西有限,你就先凑活吃吧。
等你有体力了,自己动手。”
不会做不能叫个外卖么……
等等,她叫他阿麟?
“姑娘,你认识……”他刚一开口,就被一记冷眼瞪了回去。
“什么姑娘,没大没小,叫娘亲。”那姑娘气道。
“娘亲?!”张麟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你也就跟我差不多大,占谁便宜呢!再说这娘亲是什么年代的词了,而且,我有妈。”
“早知道就不该生你这个不孝子!”姑娘将一碗米饭重重放在桌上,“你从小就是被收养的,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你娘亲我叫孙念,你外祖父,也就是我爹爹,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让你外公来跟你说。”
这下他彻底傻眼了,这个信息量有点大啊……
等会,“大圣不是成佛了么,怎么可能有孩子?”这可是一大破绽。
“爹爹是成佛了,但是他在女儿国时,也喝过一小口子母河的水,因为喝的少,他又是个石猴,所以我在他腹中长得很慢。
一直到他到了西天,佛祖察觉,说此生灵因果有序,不可毁去,便从他腹中剖出一块小石头,化形交由爹爹养大。”孙念道。
张麟感觉有道雷劈在头上,什么玩意?!他姥爷是孙悟空?!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些信息,孙念把一个信封放在他手里,道:“吃完饭先去公司报道。”
暂时放下未消化完的信息,他打开手中的信封,里面有一张卡片和一张叠起的纸。
他先拿起纸展开,上面金色的字发着淡淡的光,还有一股香烛的味道,写着“尔相助取经大业期间,谎言无数,助纣为虐,不可得正果,但功不可没,可享无尽寿数。
念尔外祖父之功,特聘,持卡上岗”。
这封信上所说,正印证了刚才孙念说的,孙悟空是他的外祖父。
拿起那张卡,是一张员工卡,上面写着“西天文化传播公司”,“特聘讲师”,然后是他的名字和公司地址。
“嗯……娘,娘亲……”他十分艰难地接受了这个看起来和他一样大的人,是他亲妈,坐下拿起筷子,“我爸是谁啊?”
这个问题他觉得十分正常,但是他娘亲却突然黑了脸,紧接着她的手机响了。
手机本是放在桌上的,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差点被刚塞进嘴里的米饭呛死。
“卜大猪蹄子”几个字,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卜这个姓并不多见,而他恰巧认识且只认识一个。
刚想问,他美丽的娘亲已经黑着脸接起了电话,怒气冲冲道:“你不是躲着我吗?给我打什么电话?
什么?问儿子?你还有脸问!
我儿子没爹!”
然后愤怒挂断电话。
张麟决定,还是暂时不问好了……
他赶紧随便扒了两口饭,离开这低气压的氛围,火速去卧室找了身衣服换上,抓起员工卡冲出门道:“娘亲我去公司了!”
顺着员工卡上的地址找过去,写字楼很大很气派,但是门口却没有牌子,也没有任何写着公司名字的东西。
他想了想也是,西天公司,怕是要给人送走。
进了门到前台,里面坐着一个小姑娘,张麟上前道:“你好,我叫张麟,第一天来报道。”
他把员工卡递过去,小姑娘看了看,十分热情地笑道:“张先生,请到十层,运行总经理办公室。”
道了谢,张麟坐电梯上了楼,出来便是熟悉的职场格子间,这办公室在哪啊……
“你好,请问运行总经理办公室在哪?”他叫住一个从自己面前经过的姑娘。
“就在那。”姑娘伸手指了一个办公室,她莫名觉得这声音耳熟,转过头看到他的脸,不由得呆了呆。
“谢谢。”张麟眼中只盯着那个办公室的方向,道了谢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刚才姑娘的声音:“张麟。”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眼中不自觉地起了雾。
嗯?难道正巧问了个熟人不成?但是是哪辈子的熟人?
张麟回过头,这姑娘眼熟啊,他一时没想起来,目光落在她挂在身前的员工卡,运行门宣传部总监,君霓。
一看到这个名字,他想起来了,女儿国国王,君霓。
还没等他反应,又一个欣喜的声音,“白月?!”
寻声望去,张麟脑子一懵,墨霄。
而听到了这声“白月”,另一个俏丽的身影也驻足回头,带着疑惑望向他,道:“白月?”
君霓,墨霄,玉儿……这是什么火葬场现场?!
张麟尴尬一笑,抱腿就跑,三人反应过来,举步便追。
一办公室的人都不禁停下手里的活,看着他们追逐。
他奔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前,只敲了两下门来不及等回音便打开门冲进去。
关上门稳了稳心神,他整理了一下表情,微笑转过身道:“总经……师父?!”
虽然是换了白衬衣黑西装,换了短发,但这张脸,化成灰他也不会认错。
而且办公桌上,还放着一盆莲花,莲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坐在办公桌后的人笑了笑,用万年不变的淡然语气道:“张麟,欢迎你来到本公司,成为教化三界邪念向善的特聘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