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蔷独坐宣政殿里,看大雪又起,今年的冬天雪落回数多,竟然有些不习惯。
“陛下该喝药了。”
在钦天司挂了一个虚职的左监副林袭,在蔺蔷宫中已经服侍五年,他负责劝解蔺蔷喝药,这是连蔺蔷也办不了的差事。
蔺蔷年轻时是一位边关将军,受伤后痊愈落下许多瘀血在身体里。年纪大了,一到雨季或化雪时,总是浑身酸痛,这药就是用来活血化淤的。
“这药太苦了,我实在是不想喝,这才下雪太医院就送药来,也是勤快。”
蔺蔷不爱喝药,当然是个人都不会爱喝苦药。
“良药苦口,陛下不要闹孩子脾气。”这宫中敢和蔺蔷这样说话的没有几个,林袭算一个,“陛下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将来怎么诞下继承人。”
终于,有人提到了蔺蔷皇位将来的归属。
蔺蔷看着面前的美男子,她记得这二十七的人,还是当年苏清宵南下寻美人,在回程中遇到毛遂自荐的。
那时,苏清宵和花千放两个人胆小极了,生怕此人是深洲刺客。查了好一翻,才发现他只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秀才。
“林袭,钦天司你去过一次吗?”蔺蔷没有理会他关于说诞下继承人的事,“挂着钦天观星大事的职位,五年来,好像从未见你就职。”
蔺蔷分明是故意的,她宫中的男宠美人们,根本就没有正式的封号,一个个都是挂在朝廷各司名下领俸禄。
不是不能定封号,而是如此庞大的体系,不是一朝女帝就能构建出来的。况且还担心男人拥有了权力,会覆灭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女尊王朝。
又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又要承担这帮人造反的风险,蔺蔷选择了拖延。
“陛下逗笑了,臣等自有我们就职的地方。”林袭伏在蔺蔷的床榻边,“小的时候,我就听隔壁武官的师傅,总是提到陛下征战煌漠的英姿。所以臣才会拦下来女相大人的车马,求她带我入宫。”
林袭年纪不小了,也是二十七八的人了,但在三十五岁的蔺蔷面前,他还是年轻些。
看着年纪比自己小的人,眨巴着如星星般闪烁的眼睛看着你,那也是一种享受。蔺蔷少女时遇到的李玗和李玺,他们都是少年老成的人,如今也成了年近四十的糟老头子。
“我喝药,你今天给我讲讲你隔壁武馆师傅还说了什么吧?”
蔺蔷很喜欢林袭说话,在某一瞬间,他有点像同姓氏的一个故人——没错,就是林秋漾。同样是文绉绉的书生,林秋漾是个道貌岸然的,林袭却是个实诚人。
但是他们有一种同样的气质,那就是读书人特有的清高。
那时林秋漾很喜欢蔺蔷,终究是一场孽缘。蔺蔷有时在想,如果林秋漾当年没死,现在会是如何。
那是不可能的,林秋漾,死在了苏清宵的手里,虽为姜坵背锅,但他也不无辜,毕竟眼睁睁看着自己嫡母柴屏郡主死在池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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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京城的繁华背后,到处都是看不见的人命,有该死的、有无辜的,有被当棋子的、有利用他人被复仇的……活着的,反而是最煎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