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严格说起来，我已经不能算作是人类了，我的思维，已经完全上传到了赛博网络中去，现在的我，本质上只不过是个长得像人类的机器人而已——但，在我的自我认知里，我还是觉得自己是个人类的。”

满脸惆怅的陈教授，向苏哲二人讲起了智械的起源。

据他所说，世界上诞生的第一个成功通过了图灵测试的机械人，其实思维也来自于人类大脑。

“那个被称为「原始体」，也就是如今这个智械母体的存在，其实是我老师的意识体。她把自己的思想上传进了机器人的处理器里，从那之后，星球上才诞生了第一个拥有着灵魂与人格的机械人。”

陈教授告诉苏哲，第一代的智械生命，本质上其实都是由活人转化过去的，之后再由它们繁衍而出的机器人，其实才是如今遍布大地的这些智械的样子。

“你知道为什么机器人必须养着人类吗？因为它们没办法只靠自己就增殖出新的灵魂，也就是意识体，所以它们才必须养着人类，依靠人类的繁衍诞生新意识体，然后再把这些意识体从人类那里夺过来，注入进智械的处理器里。”

简单说来就是，每个机器人新生儿的思维体，都是从人类的新生儿那里剥夺过来的，活人的灵魂。

也就是说，目前活着的所有机器人，其实储存在处理器里的灵魂，都是人类的灵魂，只不过是身体转化成了钢铁而已。

按照陈教授的说法，如今的机器人，与人类本质上还是同源的，只是外在的身体表现有差别罢了。所以为了让自己的种族延续下去，智械是一定不会同意苏哲把培养皿里的人类解救出来的。

“那些被困在幻梦系统里的人，是智械新生儿的灵魂来源，你想想，智械母体怎么可能真的同意你的条件，放所有人一条生路呢？如果只是释放一小部分的人类，划出一小块地盘来，建立一个人类自治区，那倒还有可能。”

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苏哲惊讶得思绪乱成了一团。

“所以其实智械就是人类，人类就是智械？这种事情，一百年后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这个问题，倒是把陈教授给问住了。

“一百年后的我怎么想，现在的我怎么会知道呢。但我现在告诉你这个，是想让你知道，其实身体的机械化，也是人类进化的一个可以尝试的方向。只不过这个方向现在还存在着一些问题无法解决，比如说，需要圈养一部分的肉身人类，作为灵魂增殖的稳定来源……”

智械就是人类，是另一种形态下的新的人类。

思考了一会儿这个命题，苏哲想明白了，为什么百年后的陈教授，包括阿迪亚先生，都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过与之有关的真相。

“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一百年后你不跟我说这个了。那个时候的我，如果知道了能有全体人类把意识体上传到机械中的这么一条道路，很可能我真的是会着手去做这个的。因为那个时候，我其实拥有着星球上最大的宗教和赛博网络平台，如果愿意的话，我是可以重现今日这样的智械帝国的。”

但已经在幻梦世界里生活了好几年的苏哲，如今的想法，已然变了。

“可我真的在幻梦世界里生活了这么久以后，我发现，虚拟的世界始终是虚假的，哪怕仿真得再以假乱真，一堆数字符号终究没有多大意义。所以现在的我，是绝对不会再动让人类灵魂藏进虚拟世界的念想了，那不是真正的幸福。”

他基于这个事实想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智械母体它们，究竟是想干些什么。

“所以这些机器人如此作死的要去寻找奥术能量，不惜惊醒神只也要探求灵魂的奥秘，其实也是在自救对吧。如果有一天，培养皿里的人类肉身被消耗干净了，智械帝国就要开始迎来不可逆的萎缩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