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 这一番谈话结束之后,林皆醉送走花谢,一人来到院落之中。
天上挂着一轮明月,遥遥处,有一盏灯火。
那盏灯火是岳小夜所在房间,林皆醉虽担任了送亲的职责,这一路上却并未与岳小夜单独见过面,举凡有什么事情,皆是通过她身边的乌鸦首领通传。
而明日,就要到如意盟了。
远处传来流连河上的歌声笑语,仿佛一场未尽之梦。
? 就在这里,刚刚离开不久的花谢忽然疾步赶了过来,低声道:“小总管,流连河有人见到了宁颇黎的踪迹!”
林皆醉的面色瞬间冷肃,道:“花舵主,请仔细说来。”
原来林皆醉虽然约束住了送亲人马,但花谢分舵中原本的人手,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散播出去。花谢自家风流,却也最晓得风流之人的心理,别看这些江湖人平素口风紧,在这些花船上却不甚顾忌,往往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几句机密。因此他在流连河上颇布置了一些人手。方才就是一个最得力的部下前来告知,在其中一艘花船见到一人,颇似宁颇黎。
林皆醉详细问了一番,那部下见到的只是侧影,但确与宁颇黎酷似,一只手也是受伤模样,那人独个在花船上,除却弹唱的歌女与船夫之外,身畔并无他人。林皆醉想了一想,便问道:“那歌女又是什么人?”
那部下答道:“那是流连河上现下最红的小妩。”
花谢一听,便道:“这个小妩属下略知一二,她原是农家女出身,生得既美,又工琵琶,这一两年在流连河上颇受追捧,但确与江湖无甚关系。”
林皆醉点了点头,心下思量,原说宁颇黎出现在玉京城里,怎么又来了流连河?难道前番是故布疑阵?他真实的意思,是来这里意图破坏长生堡与如意盟这一场婚礼?可依他现下情形,难道真能动武吗?又或是说,这天之涯左使素来风流好色,这次不过是单纯来喝酒听曲的?
倘若是最后一件,自然是好,但林皆醉自己也知道这种可能委实不大。不管怎样,既听到这消息,自需前去查看一番。他便向花谢借了一个得力副手,又将乌鸦的首领叫来,说清此事,又仔细嘱托一番,这才带着那副手离开。
? 这副手人都称他一碗春,原是流连河上的酒贩子,一碗春乃是他卖的酒名,后来被花谢收归麾下,众人也都这般称呼他,本名反而叫得少了。此人在流连河上长大,武功虽不甚高,胜在为人机警,一条流连河混得熟透,正是绝好一个向导。
一碗春选了条不起眼的小船,自划着桨,朝着那疑似宁颇黎之人所在花船而去。此时虽已入夜,但在流连河上,却正是热闹的时候,这样的小船并不会引起注意。一碗春一边划着船,一边还有心思和林皆醉聊天,他道:“论说这个小妩,虽然红,人却委实不算精明,只要人客生得俊些,她便欢喜,去年便上了一个小白脸的当,被骗了许多银子,现下不知怎么又和天之涯的左使搭上了,这稍不小心,可就是要命的勾当了。”又叹道:“现下流连河上这些女孩子,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啦。早些年的那几个红姑娘,人聪明不说,命也好得很那。”
林皆醉心中微微一动,他的母亲烟娘,当年便是流连河上十分有名的一个诗妓。他有心问上一句,却听得远处一艘小船上传来琵琶声响,合着歌女的柔媚声音。这本是流连河上最常见不过的景象,但那歌女一首艳诗只唱了前半首便即停下,一个男子的声音随之响起:
“眼波向我无端艳,心火因君特地燃。莫道人生难际会,秦楼鸾凤有神仙。”
? 这男子的歌声有些沙哑,仿佛是酒后纵歌,却因此多了分撩人的韵味,于这多情之地响起,愈发的动人心弦。林皆醉却是面色一变,道:“宁颇黎。”
一碗春也吃了一惊,道:“这左使是吃多了酒?这般放肆。”长生堡的分舵在流连河畔不提,又驻扎了这一支迎亲队伍,宁颇黎若是孤身一个来此挑衅,未免也太过胆大。却见林皆醉神色沉肃,“追上去。”
他看出宁颇黎是故意为之,但乌鸦与分舵中大半人手都在,又有郁流云统率的如意盟中人,倒不怕此人另派人马去分舵生事。
两艘小船都不甚大,轻巧灵便,很快便脱离了流连河的主河道,转到旁边一条僻静的支流上。江南水乡,这般的河道最多,交织如同水网一般。林皆醉放眼四周,再无灯火,船下的河水呈现出暗黑颜色,前方又有数条岔道,大片荷叶。他便向一碗春道:“停下。”
一碗春也觉不能继续走了,这样的夜里,就前方真有什么埋伏,已方也难以觉察。没想他们的小船一停,前方的船却也停了下来,船头挂的一盏红灯笼轻轻摇曳,灯下,一个人长身而起。
林皆醉神情不变,“宁左使好兴致。”
那人正是宁颇黎,他一只手上犹自缠着厚厚的绷带,面上却还带着几分调笑的意思,“哟,小总管。”
他这一声招呼刚刚打完,另一只完好的手忽然一扬,一抹微光忽然自他袖间发了出来,林皆醉早有防备,向旁一闪,身后的一碗春却没有躲过,当即栽倒在地。
宁颇黎笑道:“小总管别急,就是些麻药。”又遗憾似的看向手中的机簧,“这玩意儿射程是够了,准头和力气却差了,连小总管也没被射中。”
现下两船之间的距离其实颇远,至少林皆醉的络绎针是没法射过去的,宁颇黎手里的这机簧暗器能射过来也算难得,但却也抵不得大用。
他把机簧收入袖中,下一个动作却是出人意料,天之涯的左使手刀一挥,船上那个抱着琵琶,名叫小妩的歌女便晕了过去。宁颇黎笑道:“这样闲杂人等都已不在,咱们倒好说说话。”说罢,竟抱膝坐在了船头上。
林皆醉面上并未露什么惊异神色,只道:“宁左使请讲。”
宁颇黎笑吟吟地道:“说些什么呢,唔,便说说现下这桩婚事吧,长生堡与如意盟联姻,真是武林中了不得的盛事啊。只是成全一桩婚事困难,若想毁掉一桩婚事,倒还是挺容易的。”
这番话中带着威胁的意思,但之于林皆醉而言,这般言语委实算不得什么,他只点了点头,“哦。”
宁颇黎笑道:“小总管好气量,对此好似不甚在意啊,那咱们说点儿别的,我想想,还有什么可以谈呢。”他看向林皆醉,口角边慢慢勾起一个笑来,“又或者,咱们谈一谈小总管的身世如何?? ”
就是林皆醉再怎么擅于掩饰,在听到宁颇黎这一句话时,指甲还是忍不住扣紧了掌心。
他的真实身世,在他九岁岳天鸣得知真相时,曾经大大发作过一场,但长生堡主到底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被胡三绝劝说接纳林皆醉之后,这些年里确实再未对此提过一字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