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皆醉行了一礼,道:“前番多谢少堡主相救。”
岳海灯道:“你何必这样客气。对了,我方才见到三娘子在这里,不知她去哪里了?”
林皆醉道:“少堡主寻三娘有事?”
岳海灯道:“是啊,我需得多谢她才是,你不知道,这三娘子,真是一个极好的人。”
林皆醉心想:我确实不知道。只听岳海灯又道:“先前在溶洞的时候,三娘子曾救我性命,对你又十分牵念,实是心地良善。”
小总管竟不知“心地良善”这四个字也是可以用在李三娘身上的,岳海灯于是又将溶洞中发生之事说了一遍,虽然先前苏盏也同林皆醉讲过,但苏掌门叙事平铺直叙,几句话也就说完了,待到岳海灯一讲,便是异常的惊心动魄,字里行间,全是对李三娘的赞美之意。林皆醉听了,几乎要疑心这说的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李三娘了。
他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凭借对李三娘的了解,大概也明白了当时是怎样一回事。再一看岳海灯神色真挚,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终于小总管道:“少堡主,李三娘确是一名很好的下属。”
岳海灯大约只听到了“很好的”三字,喜孜孜地道:“你也这样觉得?”
林皆醉道:“是。李三娘的好处,在于她武功不错,极擅水战,狠得下心,忍得下去。虽有时略为冒进,但仍算得上审时度势,当机立断。”
岳海灯开始听的时候,还觉欢喜,但越听便越觉得不对,怔怔地看着林皆醉。小总管只做不觉,续道:“若说缺点,自然也有。李三娘颇有野心,譬如我现下为首领,她应当还愿帮我做事,倘若我当日死在溶洞之中,她当不能居于人下。”
岳海灯终于开口:“你说的是谁?”
林皆醉道:“李三娘。”
他看向岳海灯,道:“少堡主,我知你对她有意,只是我要问你一声,你看重的是哪一个李三娘?”
岳海灯的脸变得通红,随即又变得惨白,半晌方道:“三娘子她怎么说?”
这一句话实不好说,但也不得不说,林皆醉道:“她无意。”
岳海灯面色痛苦,最终道:“我要她自己与我说。”
林皆醉颔首,“好。”他亦是看到岳海灯面上神色,但小总管委实不知当如何安慰人,更何况是这等情爱之事,想一想他勉强安慰道:“少堡主,天下总有出色淑女。”
岳海灯苦笑道:“阿醉,你这是料定她看不上我。”
林皆醉只好闭上嘴巴。
岳海灯也走了。
这一个早晨,真是纷纷扰扰。林皆醉忽然想到先前那女孩子跑过来,说要给他拿早餐,可是现在他还没有看到早餐的影子。他并不很饿,索性在谷中走了一走。
无忧谷并不很大,间或可见一两座屋舍,错落有致。这并不是依照什么五行八卦的方位,也并没有布置什么阵法,倒好像是随便搭的房子。又走几步,前面有一棵高高大大的树,虽在这个季节,树上的叶子仍是绿的,树下坐着一个金发人,正在编织一张渔网。
林皆醉走过来,深施一礼,“见过斐七先生,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斐七编织动作未停,只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点一点下巴,示意他坐到旁边的一块青石上。
林皆醉又行了一礼,这才坐了下来,现在他与斐七距离极近,仔细看去,发现斐七面貌虽不算太老,但与他邻坐,却觉这个人实在是不年轻了。他的发色仍如朝阳,气质却如沉沉西坠的落日,曳下一串余晖。
这似乎与当日在品剑大会上见到的斐七有所不同,那时的他亦有沧桑之意,却不似现下一般。自然,那时的斐七其实是褚辰砂假扮,或许是因此方有些差异罢。
斐七编织完了一段渔网,放下东西,抬头问他,“龙文古剑呢?”他虽是异族模样,说得却是一口字正腔圆的中原话,只是太过标准,反而有些过于刻意之感。
林皆醉道:“放在房中,并没拿出来。”
斐七点了点头,站起身,道:“你跟我来。”
林皆醉不解其意,但仍是跟着斐七走了过来,两人七转八拐,走了好一段路,此处已无屋舍,景致也与先前不同,种了许多松柏,郁郁葱葱。这时斐七停下了脚步,林皆醉定睛一看,这里竟是一片小小墓地。
斐七指着两个并排的坟墓道:“楚徭,吴江。”难得的还解释了一句,“先生的师父,师伯。”又指着另一个新一些的坟墓道:“先生。”
那里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简单写了几个字,“天子剑易兰台之墓。”
林皆醉吃了一惊,一代名宿,原来安身于此。却听斐七又道:“你跪下。”
林皆醉心想:自己既得了龙文古剑,向天子剑行礼也是理所应当之事,便依言跪下,还没行礼,就听斐七又道:“三拜九叩!”林皆醉吃了一惊,这可不是寻常的礼节,斐七却已不耐烦起来,道:“你用他的剑,苏盏教你剑气。你便是他的传人,拜!”
林皆醉还想婉言推辞,斐七已出手把他的头按了下去,小总管忽地想到这位斐七先生心智似与常人不同,没奈何只得依言行了大礼。再起身时,斐七看他的目光,便多了一丝欣慰。
行过礼后,斐七便带着林皆醉离开了墓地。他没再管林皆醉,只挥挥手让小总管自去。
林皆醉颇有些莫名其妙,按说,能成为天子剑的传人,自然是一等极大荣耀。但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斐七青眼?论到天赋,自己不过平平;就是战胜了胡可因,那也不是因为自己无形剑气何等出神入化的缘故。再者,斐七对己多一句话没有,就这个态度,也不像是多么看重。
虽然小总管心思细密,但这一件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到最后,也只好归结于斐七思想,或与旁人不同这个缘故了。
他回到原先所在之处时,那个女孩子恰好又跑了回来,喘吁吁地道:“林公子,你到哪儿去了?吃早饭了!”
林皆醉歉意道:“蓝姑娘,委实不好意思,我方才四下走了走。”
那女孩子笑道:“你还记得我呀,我叫蓝小关,你叫我小关就好。”又道:“我原想拿早餐给你,谁想今天一早,大师兄做了好些好吃的,我一个人竟拿不过来,你若没事,不如便和我们一起去吃罢!”
林皆醉自无不允之理,便随着蓝小关一同来到旁边一处屋舍中,这里已聚集了许多人,无忧门诸人之外,岳海灯、李三娘、凤氏姐弟也都在此,只斐七没有过来,泊空青外出未归。一张大圆桌上团团摆了许多食物,单粥品就有好几样,点心也有七八道之多,皆是色香味俱全。再仔细一看,这其中除了几样小菜约是事先就有的,其他竟全是现做出来的。有一名无忧门弟子不由惊叹道:“大师兄,你昨晚一夜没睡吗?怎么做了这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