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你怎么就……”慕容笙哽咽了,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滴落,掉在与这年的雪一般厚的白茫茫大地上,熔出点点泪痕。“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说过的吗?”慕容笙心疼地把孙苍乐的肩膀扶住,颤抖道。
“别,别哭啊。不是说过的吗,男儿有泪不轻弹啊。”孙苍乐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眼神逐渐灰暗了起来,“你,可不能在这里死了啊,要连着我的份一起活下去啊……”少年那练武练地满是老茧的手,终究是无力地垂了下去。“不!”
“呜呜呜……现在,现在想起苍乐,我就感觉到心口一阵刺痛,他是那么好的人啊,都是我害的,要是我帮他看住后背的话……”慕容笙说着说着,拿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珠。
“……说吧。”太师父轻轻捞起了袖子,“是从《断背山英雄传》看见的段子还是从《幻想乡奇遇记》听见的故事?”他妈的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人拿这种段子来骗人。
“老前辈,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慕容笙真挚地望着太师父道。“说的这么好听,你知道苍乐他当时拿的赤虹在哪里吗?”太师父哼了一声道。
“不就在江清月身上吗?”慕容笙挠挠头。“燕姑娘是个很好的妹子,假以时日一定能跟当年的苍乐兄媲美的,晚辈就恭喜老前辈您正阳派即将发扬光大啦!”
“你看。”太师父却丝毫没有听慕容笙拍这些马屁的想法,直接摇了摇头,突然出手就连点慕容笙期门,章门,肩井几穴,力劲透进去,直接便把慕容笙给定住了。
“喂老前辈有话好说啊!怎么还带使阴招的!”慕容笙只觉得浑身酸麻,竟是一点也动弹不得,赶紧求饶道。“苍乐根本就没有拿过赤虹,亏你还号称跟他称兄道弟?”太师父靠在垮掉的墙壁上道。
“这个嘛,大家其实也不是很熟络嘛。那个什么,其实吧,苍乐兄我只是闻名已久,其实也就是一面之缘。”慕容笙尬笑道,“那日逢他与我同场作战,不由得引为知己,便央求他给教了几招下来。”
“哦?我可不记得炎月回环这种招数是可以随便乱教的啊。”太师父的眼神越发凌厉了。“如果你再不老实交代,就休要怪我老头子不讲人情道理,对小辈动手了。”
“好吧好吧!我说!”慕容笙还能怎么办,这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掉,还被人威胁再不说实话就给宰了,能怎么办?只能认认真真地把真相说出来了。
那是一片烟火纷飞的战场,数不清的人影交错。每一次的刀剑交加都会有一具尸体倒下。在这样的残酷环境中,有两个势不两立的少年。一个姓慕容,一个姓孙。
“停一下停一下!”太师父比了个停的手势,“你除了把第一段改了四个字以外有什么变化没有,如果还是什么《断背山英雄传》我就锤死你。”
“别慌嘛,有的有的!”慕容笙赶紧为自己澄清道。这可不得了啊,万一这老前辈不高兴了一巴掌拍死自己,得去哪里喊冤啊。“想我慕容笙英明一世,居然会在这里被人给制住了……”“少废话,快点说!”
那孙苍乐居然投敌叛国!这可真是叫人颇为气愤!于是慕容笙便连夜潜入西夷的大营对其进行刺杀。在解决掉守夜的几个乌合之众后,慕容笙总算是接近了孙苍乐所在的大营。
“是谁在那里!”正待他蹑手蹑脚接近时,营内传来一声暴喝。“是我。”没想到这都会被发现,慕容笙沉下脸来。“这不是月朝的走狗吗。”绿色的营布被掀开了,露出一张通敌叛国的贼人的脸,脸上满是戏谑。
“少说废话,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取你项上人头。”慕容笙一抹长剑,剑反射着营火,泛起一丝黄光。“那可不一定,左右拿下!”随着那孙苍乐一声大喝,左右竟跳出数十百号人将慕容笙团团围住。
“那又如何,我慕容笙顶天立地,岂会怕了你们!”慕容笙直接一跃而上,厮杀起来。只见东方既白,尸横遍野,慕容笙拿着孙苍乐这个狗贼的头,慢慢走回大营,离着远远地就给扔进了营门口摆着的营火里。叛国贼终究得到了惩治。
“如果你再胡乱编些故事还污蔑我正阳派门人的人品,我就把你的头扔进火盆子里面去。”听得青筋暴起的太师父拳头那是捏了又捏。“对不起……”
“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太师父捏住慕容笙肩胛骨的手越发用力起来。慕容笙甚至能够清楚地听见骨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老前辈,此事事关重大,并非是晚辈欲要把您耍着玩,只是晚辈切不可走漏风声啊。”慕容笙要穴被点住,只留下一张嘴能说话,连连向着太师父告饶道。
“我正阳派的人品江湖上的弟兄们都是信得过的,老夫这本事你也见着了,还有什么能叫老夫把这事情说出去不成!”太师父恼火道。这小子绕了半天圈子,根本就没有把苍乐的事情给说出来,反倒是找些话本故事来骗自己,着实可恶。难怪虹霞会被带歪,都是这小子的错!
“老前辈您的人品,小子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此事牵扯着实是太过深远,还望老前辈海涵才是。”慕容笙手指遥遥指向那城中的一抹金砖玉瓦。檐角上挂的灯笼分明在半空中摇晃,却还没那瓦片显眼。
月朝皇室。永明十年,前任皇帝被逼退位,旋即宫内传出遗诏,封当今皇上作为太子,而太子继任后立马开始厉兵秣马,试图在与西夷的战争中力挽狂澜。是时西夷虽然谋划已久,即将掀起倾颓之势时,陡然被月朝这边的乱局打乱布阵,虽说依然占据上风,但好歹没有摧枯拉朽般覆灭掉这古老的国家,从而叫月朝人等来了陨星,扳平了局势。
示合二年,战争结束以后,新皇帝又励精图治,大力引入西夷的技术与技艺娴熟的匠人,这才让得这燕都发展如此迅速。一国上下也对皇上的恩惠感恩戴德。
“你是说,这事情跟孟小哥有关?”太师父有些迟疑了,武林中人不得掺和朝堂事宜是其一,这新皇帝当年可是在正阳派习过武的,便是念及这师生情谊,他也不方便再追查下去。
“是,圣上特地嘱咐我莫要外传。”慕容笙镇静道,心里暗道好险,什么圣上吩咐的乱七八糟的,他连圣上的金銮殿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能把这老前辈骗过去真是太好了。
“那也没法子了。”太师父打了个哈欠。“这事情涉及甚大,不能因为我一家子的事情就给打乱了不是。老年人需要多休息一下,好久没动了这晚上可真累啊。”太师父揉着右肩,把肩膀从墙上抬开,转过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在积雪上留下一个个深浅划一的脚印。
“老前辈帮我解开啊!”慕容笙也想松了口气地把肩膀放下来揉一揉啊!“前辈!前辈!”太师父的脚步止住了,缓缓转过来的,是一张扭曲到了极点的脸。“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臭小子!”
“哇啊!”慕容笙只看见眨眼之间,一场苍老而又可怕的脸就冲到了自己的面前,不由得吓得怪叫了一声。我的妈换人好不好,刚刚那个老爷爷呢?嗯嗯嗯?!
“苍乐是老夫最得意的弟子!如今人不见人鬼不见鬼!我怎么能不着急!”太师父就差贴着慕容笙的耳朵吼了,一层气浪就从慕容笙的身后激起,在这路上堆起了一丛雪堆。
“这个什么那个什么……”慕容笙差点连耳朵都震聋了,这老头分明不是练内功的,怎么吼出来跟狮吼功似的,这要是真去练了狮吼功啥的不得直接把他给吼死?
“大半夜吵吵什么!”一个空的铁皮罐从隔壁院墙的内部扔了出来,刚刚好砸在了太师父的头顶上。“咚,乒乓砰砰砰。”罐头掉到地上发出几声磕磕碰碰的响声。
“对不住给您添麻烦了!”太师父先是朗声朝着院墙内喊了一嗓子,然后弯腰捡起那罐子,面向慕容笙,手上逐渐用力。“我很讨厌这些西夷的东西,自从苍乐没有回来以后。”
慕容笙难过地闭上了眼。不难想象到,铁罐正在发出惨叫声,这个罐头是多么的可怜无助,它可能白天还在被街角的孩子们当做踢罐子游戏的道具,晚上就被这么个老头拿去泄除私欲。它曾经是个多么天真无邪的空罐子啊。
“我希望你可以体谅一个失去爱徒的糟老头子的心情,拜托你告诉我,苍乐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眼下没有时间去感怀罐头了,太师父手中拿着刚刚捏成的小铁块,一步步走来。老泪纵横。
“我不能告诉您……”慕容笙犹豫了,但是旋即坚持摇了摇头,来来回回复读着一句话,“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在真相大白之前就说与人听。”
“真的什么都不肯说吗?哪怕是一丁点?”太师父双掌合十央求道。站在慕容笙面前的是江湖第一正派的太上掌门,哪怕是当今各大门派的掌门看见他也要行个晚生礼喊上一声前辈的,如今竟然为了一个死活不知整整三年的弟子向一个晚辈求情,这副模样看上去尤为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