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出去,叶姝又让一旁小丫鬟去厨房提洗漱的热水,回头屋中就只剩下她与卫楚两人了。
卫楚回头看了下院中,确认四下无人这才上前一步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自看到叶姝掉落的那个香囊之后,她心中就有数。怕是叶姝有什么事情,故意掉了个香囊在那边。叶姝见她通透,笑了下示意她近前才道:“我听人说,端王前几日遭人暗算。那一日我去慈云寺进香时,曾路遇端王被刁难,是昭王帮我解了围。我有些担心端王会把这桩事情算在其中,为难昭王殿下。你帮我给昭王传信,让他且小心才是。”
卫楚怎么也没有想到,叶姝说的竟然是这桩事情。她虽然在顾家院中,却知道一些端倪。此时听了叶姝的话也不多言,只低声应下。
叶姝见她要走,连忙道:“若是昭王殿下真的受到牵连,还请卫楚姑娘告知我一声。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却也想出一番力。”
卫楚这才又看向叶姝,片刻后笑着道:“大姑娘放心,卫……”她正要说,却见叶姝猛然捂嘴一阵咳嗽。然后就见巧燕端着东西快步进来,“姑娘这是怎么了?”
“许是之前吹着风了。”叶姝止住了咳嗽,笑了下,“不碍事的。”
说着她指了下点心和酸梅汤,道:“你再去拿一个荷包给巧翠,算是谢她。”
巧燕听话立刻去取了荷包,连着那半壶酸梅汤和一盘子点心一同给了卫楚,亲自送她出了听雨小院。
卫楚得了这些东西回去,与一同收拾屋子的小丫鬟分了,这才道:“我确没有说错吧,大姑娘大方,这点赏是少不了的。只你们是小丫鬟,与我这个二等丫鬟过去得的赏自然不一样。”
几个小丫鬟心服口服,对着卫楚姐姐长姐姐短,倒是一片融洽。
卫楚当晚就把消息传了出去,等送到沈钺案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沈钺让以西席身份居住府中的谋士陈先行回去休息,这才拿起了顾府那边传来的消息。
卫楚的消息写得简单,上面只一行字。
姑娘担心王爷受牵连,卷入端王遇刺之事中,托属下转告望王爷万事小心。若真被牵连,姑娘愿尽绵薄之力。
不过短短两行字,沈钺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只觉得心情大好,叫了守在外面的卫楚。
“我出去一趟,你且守在门外不要泄漏了我的行踪。”
叶姝早早睡下,只刚刚睡到一半莫名就心惊睁开了双眼。她躺在床上,屋中月亮照进来,隐隐约约能够让她看清楚床幔上的绣纹。
这屋中,还有旁人。
一清醒过来,叶姝就有种紧张的感觉。她不由屏住呼吸,很快就听到了另外一个人细微而绵长的呼吸声。不是巧燕,也不是她屋中会守夜的任何一个丫鬟。
叶姝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软被,一时间动都不敢动。
而屋中那人在她醒来屏住呼吸的一瞬间就意识到叶姝发现了他的存在,一时间他也是进退两难。不开口吧,怕吓着叶姝。开口吧,也怕吓着叶姝。
毕竟,深更半夜潜入人家姑娘闺房,怎么说都是说不过去的。
可他看了卫楚传回去的消息,说叶姝担心他,甚至愿意为他尽绵薄之力,心中却是怎么都压抑不住地想要见一见叶姝。
原本只是想偷偷看上两眼就走,沈钺却忘记了叶姝耳力过人,他这才进来就把人给惊醒了。
他这会儿也僵在原地,半响都不敢动一下。只想着,要是叶姝以为是错觉,说不定就又睡过去了。到时候他再悄无声息的离开!
离开个屁!
他一动,说不定就又把叶姝给吵醒了。
沈钺咬着牙,轻轻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好让叶姝放心,然后才准备开口。
结果,他才刚退了两步,就听到床上传来叶姝压低了有些颤抖的声音。
“沈、沈公子?”
沈钺一动,那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叶姝一瞬间就认了出来。她怎么也想不到沈钺竟然会这时候偷偷来她房中,心中又惊讶又紧张,一时不慎就叫出了口。
沈钺听了这声音,浑身一僵,然后又缓缓放松了下来。
他压低声音道:“叶姑娘别怕,我……我来是想跟姑娘说一声,沈铬的事情并没有牵连到我,他查私盐的事情,查到了睿王头上。调查出来,也是睿王私下派人行刺……”
“原来是这样。”叶姝缓缓放松下来,“劳沈公子深夜跑着一趟……”
“不过,那人实际上是我派去嫁祸到睿王身上的。”沈钺突然这般说,吓了叶姝一跳。“沈公子为何这般……”
“那日他故意拦下姑娘的车,为难姑娘!”沈钺咬牙道:“他这人向来自以为风流,喜欢招惹京中姑娘,行为颇为不检。我恼他竟然如此对待姑娘,这才趁着如此机会浑水摸鱼,教训了他一顿。姑娘放心,此时与你无干,你且不用放在心上。”
沈钺说到后面连忙宽解叶姝,怕她因此把此事揽到自己身上,继而自责。因此略微顿了下,他又道:“这样也好,他受伤不轻,怎么着也要将养两三个月,姑娘倒是可以清净些。”
“真不会牵连到你?”叶姝还是有些担心。
沈钺闻言在黑暗中笑了下,这才道:“我蒙了面,又假造了些睿王府中护卫的腰牌,装作不小心被人打落,自然是查不到我身上的。”
叶姝听闻他安排妥当,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她就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竟然是沈钺亲自去打了沈铬一通。她咬着下唇迟疑了下,还是没有多嘴。
沈钺在旁又等了一会儿,见叶姝不再说话,就低声道:“今夜是我冒昧,扰了姑娘安眠。只听闻姑娘担心我,就忍不住冒失跑来。只我本心却是没有半分看轻姑娘,冒犯姑娘的意思,还请姑娘见谅。”
“沈公子好意我心领了,只今日这般鲁莽之事,日后且莫再做就是了。”叶姝心中最后一丝不悦也消失,只低声道:“如今天色已晚,沈公子若是再无旁的事情,就请回吧。”
沈钺连连应下,又从窗户跳出不一会儿叶姝就听不到半分脚步声了。又等了一会儿,她这才起身。月光如水一般,叶姝站在窗外看去早已经不见了沈钺的身影。
只想着他半夜偷摸过来,只为了怕她担心,叶姝心中的气恼消退半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人,堂堂王爷,竟然如此行事也是有趣。
转眼又过了几日,因为之前顾老夫人私下交代的缘故,李嬷嬷和玉如母女两个就多关押了些许时日。等到六月初,天气越发燥热,京中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叶姝先是放了李嬷嬷出府,这次倒是没有送出京外,反而只是让人在后院小门就把她给放了。
李嬷嬷出了小门却不愿意离开,只抬头迟疑看着叶姝。
叶姝抿了下唇,“三日后,我在城南放玉如,到时候李嬷嬷去接就是了。”她虽然心软,却也不是什么傻子,自然清楚不能一口气把这母女都放了。不然,李嬷嬷若是卷了东西就跑,那一张身契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又闹出风波来。
李嬷嬷听了这话,心中明白叶姝的意思,只叹了口气,道:“还请大姑娘多照顾那丫头一二。”
玉如吃了教训,又被关着倒是老实了不少。叶姝也懒得在这个时候再多生事端,自不会去为难她。只李嬷嬷这边刚出了顾府后面小巷子,就被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后面。她倒是比周嬷嬷镇定了些,不多时就七拐八拐地走上了小路。
幸而身后跟着的卫戍和卫乙两人对京中道路也算熟悉,这才没有让她趁着人多跑没了。
“这婆子,油滑得快赶上厨房里的老鼠了。“卫乙抱怨了声,想着就揉了把屁股。当初追查叶姝的来历,就是顺着李、周两人离开蕲州城的路线所走。谁知道这婆子精明得吓人,他跟着当初的路线绕了一圈,竟然是没有找到叶姝的出处。
回来就因为办事不利,被打了几板子。
这次又赶上李嬷嬷的差事,他自然更用心三分。
“现下就去把人抓了?”卫戍问道。卫乙闻言皱眉,“你还嫌这京中不够乱,没听到那位顾大姑娘说三日后南门外放她女儿吗?到时候咱们一并在京外下手。”
“那顾府那边?”
“这婆子滑溜,这三日我守着她。顾府那边就由你去好了。”卫乙吩咐,卫戍倒是听话没有半分不满,只交代他切莫再跟丢了。
卫乙气得摆手:“赶紧滚!”
这些叶姝都不知道,又等了三日,这一次却是一大早上,叶姝就坐车出城。
李嬷嬷早已经等在了城外,见着顾府的马车就连忙跟着上前。一路又走出去了十里地有余,马车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叶姝下车,之后就是双手被困在身后的玉如。
“我与嬷嬷在树下话别,你们且另外寻个阴凉地等我片刻。”叶姝吩咐了一句,巧燕就知趣带着人远远守着。等人离远了,叶姝这才拿出随身带着的三个荷包,“这里面是一千两的银票,我的身契呢?”
李嬷嬷先是接过了荷包查看了下,确认里面的银票无误,这才从怀里拿出了叶姝的身契来。叶姝伸手接过,直接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火折子,一把火就把身契给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