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实验室有些吵闹,他的耳边满是人们的说话声,尖锐的声音随着红的绿的灯光此起彼伏。
但他浸泡在墨绿色的浓液中,那些声音变得有些模糊,像是沉闷的打击乐队。
穿着密封防化服的人们围在他的石英容器旁,不断记录着什么,还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第一批第三代新干细胞测验开始,报告常规数值。”
“容器内压正常。”
“实验品CE001正常。”
“新干细胞成分稳定,可注射。”
“氧气输入稳定。”
“紧急终止程序运行正常。”
……
“抑制剂已就位,可以开启实验,实验编号C0423。”
“好,实验开始。”
他睁开眼,看着模糊的世界,可那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绿色液体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根本看不清那些人在做什么。
少顷,刺痛从身体的各个部位传来,细蛇一样的针管在容器中游曳,一指长的针狠狠刺入他的血管和骨髓。
骇人的疼痛险些让他昏厥过去,他想哀嚎,可一张嘴,绿色的浓液就灌进了他的胃和肺里。
他没有窒息,这液体里氧气浓度很高,只是让他觉得肺部有些胀痛。
他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五年,吃着从未改变过的营养餐,做着日复一日的单调训练,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只不过是小白鼠之一。
他活着的意义就是证明这个实验可以成功,或者在实验成功之前,为它的失败献出生命。
恐惧吗?
当然害怕了,没人不怕死,但在害怕的同时,他又觉得解脱,终于可以摆脱那刻板而恐怖的日子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每天都会发现平日里和自己一起吃饭和训练的小伙伴消失掉几个,原本五百多人的孩子团,如今只剩下几十人了。
他们去哪了?他们为什么没有回来?他们是不是死了?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他整日活在这种恐惧之中,像一片大树上泛黄的叶子,看着周围的树叶雪一样的坠落,最后变成一滩烂泥,说不定下一个坠落的就是自己啊。
现在,他终于坠落了。
他能感受到那绿色的液体从内而外浸透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发了疯的小虫子,暴躁地跳动起来。
他甚至能感受到血管里的血像是失控了一样,没头没脑地在血管里瞎转。他的血像是燃烧起来了,灼烧着他的身体,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点燃。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愈发疯狂暴躁,像是一个发疯的鼓手,痴情地敲打着巨鼓。他的心跳像是雨点一样密集而接连不断,咚咚咚咚得要把他的胸膛撕裂。
这份痛苦只是开始,下一刻他感觉到身体像是膨胀了起来,细胞们像是喝了兴奋剂,马蜂一样地颤动起来。
分裂,分化,成型,再分裂……
他的感知也越来越清晰,心跳像是雷鸣一样地炸响在耳边,令人作呕的味道充斥全身,一股腥甜味忽然从体内迸发,像是在反抗着那恶心的味道。
他知道,是他的肺破解了,其他的内脏也好不到哪去,或多或少地出现了破损。
血管也终于承受不住血液的冲击而爆裂,绿色的液体中也多了一层格格不入的血沫。
“实验品情况不稳定,细胞分裂速度过快,类似异化状态,但新干细胞还在持续注入,是否终止实验?”
“继续,一个实验品而已,既然失败了,就让我们看看他的极限在哪吧,以后做参考数据。”
“是,启动第二阶段,将全部新干细胞注入。”
他痛苦地抽搐着,可一股冰凉的液体加倍注入了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