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日子未出宫,今日离宫的徐宁如同放风。
长宁公主驾临宰相府,府门大开迎接,因为今日有侍卫随行,是以徐宁的排场才被摆了这么大。
陆府门前,见过秋姨娘和陆大人,徐宁扯着陆莲儿,直接去了淼苑。
秋姨娘扶陆远返回厢房,往去的路上,陆远摇头叹气。
秋姨娘不明道:“老爷,公主与莲儿感情要好,你应该高兴,总叹的什么气?”
近冬的节气有些许干燥,陆远手背捂嘴轻咳几声,道:“我只是担心,莲儿承不住这份恩宠呢。”
“老爷为何有此担心,莲儿如今与长宁公主感情笃定,将来莲儿嫁入陈王府,与长宁公主亲上加亲,这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倒不是担心莲儿与长宁公主如何,我担心莲儿将来嫁给陈王,恐怕她的日子不会好过,陈王之前与云媚缔结良缘,然而云媚被退婚的当即,莲儿就被赐婚陈王,这中间你我都晓得,吕贵妃在中间搅合,你细想想,吕贵妃为何会那么轻易的接纳莲儿呢。”
秋姨娘能在几位妾室中脱颖而出,自是比旁人多些眼力见和心思,经陆远提醒,秋姨娘蹙眉,“老爷担心的是,怕莲儿入了陈王府,或许会被吕贵妃刁难?”
陆远再度轻叹气,“吕贵妃与娄皇后不和,如今莲儿又同长宁公主交好,莲儿的母亲乃娄皇后表妹,只凭这两点,吕贵妃怎可能同意莲儿嫁给陈王?而如今,她不但同意莲儿过门,甚至还是她亲自去皇上面前求的恩赦,这么急着让莲儿过门,你觉得会有好事么?”
秋姨娘面显凝重,之前从未往深里细究,现听老爷这么一分析,秋姨娘也觉到了其中的厉害关系。
秋姨娘为陆莲儿起了担心,可如今担心又有什么用,赐婚圣旨已下,皇家指婚,不嫁也得嫁,况且莲儿和陈王互相爱慕,就算想阻断他们的情缘,怕也是无能为力。
秋姨娘再没说什么,只安静的扶着老爷朝厢房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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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苑里。
徐宁端起茶杯喝一口,放下杯子她说道:“姐姐,我还是喜欢来这,回到了这儿,我觉得从里到外的轻松舒适。”
陆莲儿抿嘴笑:“皇宫里住着不舒服?皇宫不比我这里强太多。”
“皇宫什么都好,吃的用的没有一样不好,然而我却无福消受,我觉得我天生就是享不了福的命,宫里住了这多日子,我反而很怀念与你天天呆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陆莲儿手指点了下徐宁脑门子,“有多少人挤破头都挤不到宫里去,你却在宫里享不了福,叫我说你什么好。”
“姐姐,别说我了,翻过年入了春,你也得被抬入皇家门,你可想好了嫁入陈王府以后,如何过日子?”
“还能怎么过,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无非到时,我就是冠了夫姓而已,除此,我觉得将来和现在,区别应该不会太大。”
徐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将来与现在区别大不大,徐宁目前说不上,然而自从晓得了住在盛泽殿里的那位娘娘是假的,徐宁心思活络开来。
她所想的问题很多,这些问题只在她自己的心里装着,若要让真正的吕贵妃走出冷宫,这还得陈王亲自出面。
想起久日子不见面的徐子谦,徐宁道:“姐姐,我最近在宫里没见着二哥,你可有见过他?”
陆莲儿一怔,随即反应过徐宁嘴里的二哥指谁,她说道:“见到是见过,但也是好些天之前了,怎么,最近他没和你碰过面?”
徐宁点点头,“我找他有事,却是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原来你也好长时间没和他打照面,看来我想从你这里逮他,不容易呢。”
“你现在想见他,不比之前容易?一时见不着,不代表一世都见不着。”
徐宁笑笑,拐过话题道:“姐姐,父皇的寿诞马上要到了,你作为父皇的未来儿媳,给父皇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
说起礼物,陆莲儿想起一件事,她瞧月婳和花娇并没在闺房门附近,便压低声音,“宁儿,最近陆云媚天天入宫,这事你可晓得?”
“我就住在宫里,当然知道她天天入宫,你突然问这个干什?”
“不是我心血来潮提起她,我发现她最近躲在自个屋里练习一支舞蹈……”不及陆莲儿说完,徐宁接道:“她入宫就在练舞,怎么回来了还接着练呢,她为了在父皇寿宴上出头,还真是刻苦。”
“她去皇上面前跳不跳舞,这个我真不关心,但我发现她跳的一支舞很奇怪,”稍一顿,陆莲儿又道:“用奇怪这个词形容她跳的舞似乎不合适,应该这么说,她跳的这支舞我很眼熟,我记得小时候母亲还在时,我曾看我娘似乎跳过、她如今跳的那支舞。”
“你娘跳过的舞?”徐宁眨巴眨巴眼睛,“她干嘛选一支先人跳过的舞去皇上寿宴上现眼?”
陆莲儿轻轻摇了摇头,又道:“我那时虽小,但我记得娘说过,她当时跳的舞是她表姐经常跳的,也就是我的远房姨母,便是你母亲。”
闻言,徐宁头里活络开,既是母亲跳过的舞,陆云媚干嘛选这支舞蹈于殿前表演呢。
姐俩对视阵阵,徐宁道:“难不成她想用这支舞博得父皇赏识,从而再给她指婚?”
“这我就猜不透了,那天我路过她的院落,瞧关闭的大院门里显出人影,我便悄悄的透过门缝观望,恰好瞧见她在跳那支舞蹈。”
徐宁看了眼门外,见日头过了当空,她说道,“这个时辰,陆云媚该是离宫回来了,走,咱去看看,她躲在她的屋中整些什么幺蛾子呢。”
花娇月婳端了午饭刚要入门,却见小姐和长宁公主出来,月婳道:“小姐、公主,你们上哪去,午膳已经备好。”
“先搁着吧,我们出去走走,回来了再吃。”陆莲儿撇下话,随徐宁一道而去。
绿秧被徐宁留在了淼苑,绿秧来过淼苑几回,已和花娇月婳打成一片,既然公主不叫跟着,她便和花娇月婳躲一边偷懒去了。
往日花红柳绿的陆府,景色如今一片萧条。
踩着小道上的飘零落叶,二人去往香阁。
香阁今时不同往日,往日的香阁里伺候的下人多,现如今只有一位小奴婢。
自出了背主事件,陆云媚身边除了兰芝再没谁伺候着,兰芝已走出先前的懊恼,虽没跟着徐宁,但当下也做了陆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目前是不得志,但兰芝相信,不久的将来,二小姐一定会翻身且扬眉吐气。
陆云媚近段日子清减了不少,她变的纤细倒不是说她心情不好吃不下饭、从而变的清减,而是她刻意减少饮食,她准备在圣驾前表演的舞蹈必须要展现出一种羸弱拂柳之姿来,是以整个人必须得瘦。饮食的减少,和每日的强度跳舞,确使得陆云媚在短短一些的日子里变的越发苗条。
明明气候寒凉,她此刻却穿着一件单薄的舞衣在院里跳舞,因为跳的忘情,额上甚至生出薄汗。
一曲跳结束,侯在一侧的兰芝把披风和毛巾递上前,陆云媚穿上披风接过毛巾,一边擦汗,一边端起兰芝送来茶杯。
徐宁、陆莲儿把陆云媚的举动看了个一清二楚,二人此刻立在何香菱的二层小楼上,何香菱的院落离香阁不远,站在二楼窗边,完全能看清楚那边景象。
徐宁道:“陆云媚真够刻苦的,宫里每日呆一个时辰,她就不停的跳,这回来了,还继续跳,看样子,她为这次的殿前献舞,做了扎实的准备。”
“可不,你看她最近瘦成什么样了,不过咱也得承认,这段舞依她当下的这副身段来跳,或许殿前献舞的那日真会惊艳众人呢。”
徐宁并不关心陆云媚到时会如何惊艳,她只是很奇怪,这女人想去殿前献舞也就罢了,可却挑一支母亲曾经跳过的舞去跳,她打什么主意呢?
之前,徐宁一直当陆云媚想借殿前献舞翻身,而此刻晓得了她跳的舞,乃是母亲曾跳过了,徐宁内里生出丝丝疑惑,疑惑中又夹杂点儿怀疑,她怀疑陆云媚难不成想借这支舞被父皇看上。
虽有此想法,徐宁又觉得不太可能。
一,陆云媚心高气傲,怎可能会嫁不了年轻英俊的皇子,转头想办法去嫁皇子他爹,她若这么做,那不得被口淹死。二,她若真的抱这样的目的,而且再假如她真的如愿以偿的进了宫,宫里有个吕贵妃,那女人能让她有了好?
分析清楚这两点,徐宁觉得,陆云媚不可能打那样的主意。
然而捋通了两点,徐宁还是疑,倘若她的目的不是父皇,那为何要选这支舞?
陆云媚稍缓了阵子,褪去披风再次开始跳起舞,舞蹈再好看,徐宁也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思。
那舞虽是母亲跳过的,但作为母亲的女儿,她没理由阻止别人也去跳,既然陆云媚爱跳,那就跳吧,只要别妨碍自己,徐宁不关心陆云媚将来如何。
说到底同她没有太多打搅,与她有仇多是因为帮着莲儿姐姐的缘故,才与她结下梁子,除过这些,同陆云媚之间根本就无多少交集,犯不着为她费神。
视线别过云媚,徐宁的目光落在了兰芝身上。这丫头本事不小呢,居然能进了宰相府,被陆云媚当成心腹。
徐宁暗暗摇摇头,和兰芝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徐宁已经看透兰芝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当下老老实实的跟着陆云媚,那是因为目前没有高枝可以让她攀。
倘若有一天,有一根粗壮的高枝伸在她眼前,这个兰芝只会把她的主子当做踏板,踩着踏板往上爬。
暗暗的摇头过,徐宁扯着陆莲儿下来小二楼。
何香菱被休弃关在偏宅,这现在空下,整间屋子变成空荡荡,只要是何香菱用过的所有物件,被烧的烧毁的毁,除了房子还在,其它的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