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正厅下人们退出,厅中只永昭帝和徐长逍,二人一坐一立,安静半宿,永昭帝先道:“齐王,你给朕说实话,你收的义女她到底什么来头?”
“皇上大清早的来臣府上,想必已调查出了宁儿来自哪里,既然皇上有了答案,还问臣做什么?”
永昭帝离开座位,踱至徐长逍跟前,语调颤抖道:“那娃娃她、她是不是、红、红玉的女儿?”
徐长逍转过身子望着厅门外,“她是否皇后的女儿又怎样,他现在乃我的义女,皇上若想宁儿安稳,还是让她住在我府上吧。”
永昭帝绕到徐长逍前方,看着他的眼睛言,“这么说,她是红玉的孩子了,她是朕的女儿,对不对?”
“皇上,你想宁儿安稳长大,最好不要让人晓得宁儿乃你的闺女,你既查出来宁儿身世,那么必然也晓得皇后是被人杀害,皇后当年失踪必然不是平白无故,如今皇后的闺女来了京城,把她养在我身边,比养在你跟前要安全许多。”
永昭帝步子虚晃,他一把扶住门框,眼底瞬间涌上雾气,“宁儿果然是朕的孩子,她都已经长了这么大了。”
永昭帝永远不会忘记,皇后失踪那年刚刚有了身孕,那年他陪皇后去庙里为肚中的娃娃敬香祈福,可在返回途中,皇后便失了踪,他发了疯似的寻找皇后,皇后却再音信全无,皇后去了哪里成了他心上的一根刺。
十年了,皇后的音容笑貌一直印在永昭帝的脑海里,原以为今生只能活在回忆中,不曾想多年多年过去,女儿来了京城,“宁儿是朕的孩子,朕要带她回宫。”永昭帝缓和下说道。
“皇上,你省省吧,十年前皇后被人谋害,你无力保护,如今宁儿才那么大点,你带她入宫,你让她在宫里怎么活。我认宁儿为义女是因何,你应该清楚。”
永昭帝冷哼,“你护着她又怎样,她不照样被你护的失踪了,还好咱们大家合力将孩子找了回来……”
“皇上,我不跟你掰扯,宁儿现在叫我一声父王,她就是我的孩子,况且你也答应宁儿认我做爹,君无戏言,皇上还是不要夺人所爱。”
永昭帝朝徐长逍靠近一步,“朕夺人所爱,你怎么好意思说,当年红玉不愿嫁你,你便怀恨在心,如今朕的女儿来了,你就想把朕和她的孩子扣在自己身边,把宁儿放在你这里,朕可是一点都不能放心。”
徐长逍被气笑,“皇上,你好歹一国之君,能否不要那么龌龊,我承认我待宁儿如亲生是因皇后的原因在里面,但她终究是个孩子,我有任何想法,怎么可能会针对害孩子。”
“那可不一定,宁儿还小,待她长大了谁知你会如何,朕今天就要带宁儿走,你这个当皇叔的就不要多阻拦,否则小心朕对你不客气。”永昭帝踏出正厅,朝着百花苑。
徐宁才起床不久,今日本来要赖床的,但听皇上驾临齐王府,徐宁被绿秧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收拾打扮完,徐宁想着,要不要去前厅看看,可又想皇上并没召见自己,就这样去了是否冒失。
正来回于房中踱步寻思该怎么办,恰闻外边传来阵阵脚步,徐宁钻出闺房,便见一帮人簇拥一人而来,打头阵的那人居然是皇上。
徐宁忙跪地接驾,然而不及她叩头三呼万岁,近前的永昭帝一把扶住了她,“孩子,让朕好好看看你。”
永昭帝的言辞里含激动,那眼中更流露浓浓的慈爱之情。被永昭帝扶着站起来,徐宁道:“皇上,小女怎么了,您看小女为何……”徐宁越说声音越小,她瞧见永昭帝的眼角溢出泪花花。
“宁儿,你以后不要叫朕皇上。”
“不称呼您皇上,那么称呼您什么?”
永昭帝含泪笑道:“你得叫朕一声父皇,父皇今天来,是接你回家的,走,跟朕回宫。”
永昭帝此言一出,使得绿秧张大嘴。
徐宁眸子大睁,随即又恢复正常,他看着生身父亲,泪水不由得溢出来,“皇上,您给小女开玩笑么,小女叫您父皇是否叫错了?”
“孩子,你告诉朕,你娘她是不是姓娄,她是不是名唤娄红玉。”
徐宁身子颤,含泪点点头,“没错,我娘正是娄红玉,我娘临终前要我来京城寻亲,可到了京城,我才晓得,我的亲不是那么好寻的。”
永昭帝抬手抚上徐宁头顶,“让你受苦了,朕欠你娘的,朕会通通补偿给你,你现在就跟朕走,跟朕回家。”
听闻面前人要自己同他走,徐宁却没动作,她看向立于一旁的父王,从父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喜,然而父王却直勾勾的望着她。
徐宁一直想着终有一天能和永昭帝相认,可真的被皇帝认了,她反而无法大大方方的跟着皇帝去。
见徐宁望着徐长逍,永昭帝道:“宁儿放心,齐王他既是你的皇叔,也是你的义父,父皇允许你给齐王尽孝,你现在先跟朕回宫,下来了,朕会给齐王一些封赏。”
父皇和父王只有一字之别,然而就是这一字之别,将会奠定一个皇室晚辈的真正身份。
徐宁朝徐长逍靠近些许,“父王,我……”
徐长逍背手身后拳头捏的紧,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被皇上当成他的孩子,自己呢还无法反驳,这怪的了谁。
徐长逍努力放松拳头,淡声道:“宁儿,齐王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你跟着皇上回了宫不要忘记父王,时常来王府看看父王,父王便心满意足。”
徐长逍的脸色依旧不悲不喜,从他面上看不出任何。
听父王如话,徐宁眼泪落,她扑入徐长逍怀中,“父王放心,女儿定会时常来看你,你一天是我的父王,就永远是我的父王。”
徐长逍揽住徐宁,摸摸她的头,“好孩子,父王明白你的孝心,既然今天你与皇上相认,你的心愿也算答成,你赶紧去收拾收拾,别把一些东西拉下,父王呢还有点事要忙,就不打搅你跟皇上相聚了。”
说完,也不见徐长逍给永昭帝打声招呼的扭头出了百花苑,既然阻止不了,他还杵在那做什么,不要亲眼看着女儿被带走,或许会叫他心上舒服一些,徐长逍行至无人处,一拳砸上身边的一棵树,这都是造孽。
闭眼半宿,徐长逍重重叹息。
其实再想想,宁儿方才说了,她还会回来看他这个亲生父亲,只要宁儿能常常回来,女儿终究还是自己的女儿,无非就是宁儿般去了宫里住,倘若女儿出不来,他去看女儿也行。
徐长逍于心里给自己说了一堆麻痹之言,这番麻痹之言确叫他稍稍的放宽心。
管家过来道:“王爷,皇上走了。”
“知道了。”撂下话徐长逍便要走,管家又接道:“郡主离去时要老奴把这个转交王爷。”
管家手上拿的是那条水蓝色丝帕,徐长逍接过帕子展开,正是宁儿的。管家见再没什么事,把东西交给主子后退下,徐长逍盯着手上的帕子,内里久久起伏。
马车上,徐宁依在永昭帝身边坐,她一直当皇上就是她的亲生父亲,能和亲爹坐在一起,徐宁总归会生出女儿对父亲的眷恋。
原以为被皇上认了后,她或许会放不开手脚,可现在同皇上同坐一辆马车,她不但没有觉得不习惯,反而很喜欢和爹呆在一起。
“皇上,我就这么被你带回宫去,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怎么还叫朕皇上,记住,要叫朕父皇……你的那些担心都是多余,你是朕与皇后的女儿,你母后乃我大梁国母,你是朕的嫡公主,谁敢说你的不是。”
徐宁害羞的挠挠头,才做了郡主没几天,如今又成了大梁嫡公主,讲真,委实有点不大适应呢。
不过再想想,她入宫又不是为了去享福,而是要找吕贵妃寻仇,等寻完了仇,她会去找妥格,然后嫁给妥格,和他永远在一起。想起妥格,徐宁又想起温良,想起这二人,无数思绪涌上头。
再有,就这么的被父皇带着入了宫,还没有通知莲儿姐姐呢,以后想找她玩,或许都不容易了。
马车窗子外的景物一闪而过,官兵开道,百姓齐跪。
徐宁想象过无数种,她将来与父亲相认的场景,却从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她是坐着皇帝的撵驾,被送入了皇宫里。收回视线,徐宁总感觉有点不真实。
“宁儿,想什么呢?”
“也没想什么,就是感觉像做梦。”
“呵呵,这不是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稍一顿永昭帝又道:“对了,你刚才把什么东西交给了齐王府官家,要他再转交给齐王?”
“是娘留给我的一条丝帕,我本想带在身上,但我觉得父王照顾了我那么多日子,我想用那条丝帕感谢父王,也让父王知道我不会忘记他,”缓了缓,“父皇,我把娘的东西给了父王,你不会有意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