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复睁眼的时候,刚好见着郎染香一脸平静地上前替他整理桌案,也不知她是否消了气,跟上来也开始整理,心里想着好笑,四肢不勤的自己也有这么勤快的时候。不过大概是因为这女子与自己的母亲同根生吧,都是从歌坊出来的,而且与自己一样都受了那么多的苦,将心比心之下竟生出几丝怜惜,对她也多了些大度忍让。
见楚复也前来帮忙,郎染香更高兴了,唇边隐约浮着几缕笑,但是在看到奏折上的一个名字时,她笑不出来了,努力地拉扯嘴角却还是徒然。
那副奏折躺在最上面,正是楚复方才正在查看,让他怒从心起的那一副。
上面白纸黑字端端正正地写着沈青潼两个字,言辞犀利,句句直击要害,指责沈青潼以太后身份入朝堂本就不甚妥当,且处理八皇子溺水一案又久久没有结果,当究其罪责云云,分明是一副意有所指的弹劾帖,难怪楚复会如此生气。但郎染香看着这些字眼,心里却堵着什么似的,闷闷的,好像连气都出不了。
他暴怒如此,甚至波及他人,只是因为牵涉到的是新科太后沈青潼?
皇宫里面是没有秘密的,因而尽管她是一只才入宫不久的菜鸟,也曾听闻过些许与帝君太后相关的宫闱秘事,但她从未想过那些事竟是真的,此番看来,确也假不了。
嘴巴里一片干涩,她想问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没那个立场,也没那个资格去问。她是谁?不过一介草婢。而他呢?却是统领全国的帝君。
他们之间很远,就好像九天云霄与苍茫大地,粗粗觉得彼此还能望见,但其实中间的距离委实太远,别说穷尽一生,哪怕再等三生三世,也是难以企及的。
郎染香越想越难过,能感觉到眼眶里湿润一片,此刻定是水光盈盈,然而这份隐秘的心思,就算苦若黄连,她也只得咬着牙生生地吞入喉,不敢流露一丝半毫。
“你怎么了?”见郎染香的动作倏然停了,呆滞地立着,楚复疑惑地问道。
“没事,我在想怎么规整呢。”郎染香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故作轻快地答道。
楚复将她手里的那些奏折一并揽了过来,说:“我自己来就好,你快回去换件衣服,要是真冷着了那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