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唐随后忍气问我,既然不想吃饭,想去哪里。
我憋了会,只好搬出程诺,她最近确实一直约我出去,她家好像出了点事。我俩估计一起做指甲打发时间。
钱唐扭头看我。他已经摘了眼镜,那深邃的眼睛一眼不眨盯着我,显示他要是信这话就见鬼了。果然,钱唐特平静地问我知不知道“尾生抱柱”这词没有,他现在跟我拽文,这表示他太开心或者太不开心了。
我堂堂A大法律系的在读学生,当然会瞎编了。比如说尾生抱柱,就讲一古代男的是恋物癖,喜欢上一柱子,河神看不下去了发大水淹死了他,最后他是抱着那根柱子含笑死的——
钱唐听我强行打岔完,咳嗽了一声忍住笑,但又不打算轻易放过我。他想了想说:“你不乐意去和胡文静吃饭,也就不去。但做人要讲信誉,办事要树立信用。既然不去吃饭,你必须要依言行事,真去和你那小朋友做指甲——等我明晚吃完饭回来,看到你指甲上什么都有——”
他举起我的手,语调平静,但就是有一股子压迫感,“到时候,特长生,我就把你像尾生一样,双手双脚捆了直接扔在浴缸里可好?”
钱唐的脾气其实挺温和的,唯一麻烦的,就是要分清他什么时候是在真生气。
我权衡了一下,心想不就是往指头上涂点东西吗。而当然,最后不忘还夸了钱唐一句:“你威胁我的样子真酷!”
“没你酷,特长生。”钱唐立刻回嘴,他自己说了句,“意气相投芥与针,最忌不知音。乍欢乍喜,忽嗔忽怒,伤尽人心。”
临睡前还听他自个儿叹了口气。
“你那老鼠大的脑袋,根本不懂我有多爱你。”
我约程诺在学校的游泳馆门口见面。
游泳馆挨着A大南门,因为我全天都得悲催地上课,到下了课才用塑料袋提溜着厚厚的教科书,跟着人群慢慢地往前涌。
程诺刚游完泳出来,头发湿答答地贴着脸颊,轻快地从台阶高处朝我跑来。
这个学期,她终于不再染着标志性的黄毛,换成绿色,那颜色和我家缎子窗帘没两样。不过,我就是觉得她特别好看。
程诺迅速地否认了她父亲二婚的谣言,她很严厉地看了我一眼。但也没跟我生气,随后的语气还有点洋洋得意,“之前是有这么茬恶心事。但他俩登记前一周晚上,我爸把那女的从我家直接赶出去了,那女的临走前把我妈东西几乎全砸了——我真应该让我爸给那婊子几个耳光。”
我好像第一次听程诺说脏话,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难受。
A大在经管系推出一个梁成班的本科生改革计划,三年学完四年学业。程诺上来就是以第一的资格考进去,到了明年就能提前毕业。但每次说到她家的事,程诺的口气和动作,就还是个以前的那个娇滴滴的洋娃娃。
我感觉她还在扑闪着大眼睛,特别可怜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