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作天作地的姜‘恶婆婆’终于把好脾气又软耳根的凉凉给欺负到忍无可忍,正准备砸扇子糊他一脸,背后悄无声息冒出一个人:“凉凉姑娘。”
凉凉一抖肩,扇子啪嗒掉在地上。
“国师找你。”柳弯腰替她拾起扇子,平静地看她紧张兮兮的小表情。
凉凉忙不迭接过来碎碎点头,然后一溜烟逃命似地飞也跑了。
“你说你图啥?大半夜穿得乌漆抹黑走路不带声的,谁见了不得像见鬼么……”没心没肺的姜衍大笑三声,柳一个抬眼,白天刚挨完揍的人瞬间蔫了,老老实实挂在树上喂蚊子。
凉凉倒不是真的怕柳,主要是这人神出鬼没防不胜防,梦里的她就是被柳给逮回来交到国师手上听候发落的。凉凉边走边发愁,以后要是还想跑,肯定重点得防着他。
夜『色』已深,凉凉回到白皓院时,素来晚睡的国师屋里始终亮着明晃晃的橘光灯。纸窗上映着他影影绰绰的身型轮廓,凉凉站在庭子里看得出神,愣了好半晌才晓得要上去敲门。
国师惯常不锁门,因为他的院子是不容许任何外人轻易踏入的,当然这不包括住在同个院子里的凉凉。进门前轻敲三下,只要国师没有说不,无论搭没搭话她都可以直接推门而入。
烛台的火光因之推门的动作有所摇曳,晃动的昏黄颜『色』映在国师无暇的侧颜上。他倚坐靠窗的黄花梨木镶嵌云石坐榻,一手支颐一手捧卷,此时正闭阖双眼,也不知是稍作假寐还是闭目养神。
凉凉不敢惊扰,蹑手蹑脚把门关好。
国师是个不折不扣的夜猫子,喜欢半夜看书,一看就是天亮,也不怕耗神,也不怕眼睛熬坏。刚开始凉凉很是兢兢业业地陪他熬过一段时间,可是每次熬不过下半夜就趴下了,白天醒来还无精打采脑袋点地,约莫后来国师终于受不了她每晚蹭自己一身口水,于是大手一挥免了凉凉守夜侍候,把她踢回自个屋里睡觉去了。
终于不必再熬夜,原本是件喜闻乐见的好事情。可是那时正值深冬啊,凉凉熬了好几个晚上才勉强适应没有国师温度的床榻与被窝,心里实在百般滋味,都不知道该说喜还是该犯愁。
此时,凉凉规规矩矩立在榻前,也不知该不该去把他摇醒才好。白天因为信鸽的事情把国师惹恼了,凉凉生怕这会儿扰人清梦会更恼,她可一点都不想像姜衍那样被吊在树上喂蚊子呢。
一想到树丛草堆群起围攻的糟心蚊子,凉凉没忍住抓抓手臂又抓脸,痒得浑身难受。这么痒下去今晚肯定睡不着觉了,凉凉皱着小脸很后悔,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傻子,明知是个惹蚊体质,却为了避开国师宁可跑去陪姜衍喂蚊子。
当国师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凉凉只觉得如鲠在喉,难过得无法呼吸,她不想承认自己这是闹别扭。
犹记得第一次做了那个梦的时候,凉凉把自己吓出一场大病。病得浑浑噩噩的时候,这场梦境仍旧不停出现在她脑海之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又重复。
庄周晓梦『迷』蝴蝶,不知人梦蝴蝶还是蝴蝶梦人。
借着一场大病,凉凉缩在被窝里谁也不敢见,好不容易才消化过来梦与现实的差别。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梦与现实的轨迹开始重叠起来,凉凉笃定自己可能做了一个预知梦。
她曾尝试寻求答案,想过解梦一途。
世人皆知国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卜卦占星通今博古,无所不通无所不懂。解梦国师可是专家呀,可笑的是专家就在眼前,可凉凉找谁都行,独独不敢也不能去找他。
总不能向国师求问,梦见你把我杀了,这个应该怎么解?
凉凉捧腮稍微设想一遍,然后打了个激灵,哆哆嗦嗦打消这个念头。
不不不,国师不会回答她,相反国师还会举一反三追根刨底,然后把她的笨脑袋给挖得渣滓不剩,最后因为太嫌弃,就像梦里那只惹麻烦的小信鸽一样,舍弃丢掉。
凉凉知道,其实国师对谁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