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灵山云雾真是香凛浓醇,大老远就闻见了,两位不介意我也来蹭上一碗吧?”
人未到已声先至,来人单手托着小鸟笼,灰褶蓝的软缎右衽袍,滚雪边的银丝腰带坠着玉如意,宽袍广袖高冠束发,行的一副流里流气的纨绔作派,不知道的只当是哪家玩世不恭的富家阔少出来串门子瞎晃『荡』。
可普通人哪有本事在国师楼里到处逛,并且无忌国师大人的一记冷眼,不客气地端起一碗茶汤牛饮而光。
自来熟的这一位并不是什么普通人,姜衍是上一任国师的大弟子,现任国师白芷的大师兄。据闻两小没少一块混,长大以后关系好自不必说。
不过这话都是姜衍自己说的,凉凉从国师眼里就没见过亲昵二字,剖析出来的全是嫌弃的味道。她直觉这俩小关系可能并不好,能混到现在全赖姜衍脸皮厚。
姜衍脸皮厚是一定的,否则也不会隔三岔五溜回国师楼蹭吃蹭住,赖了几个月也不肯走。
上京有姜、闵、白、谢四大兼具声名与权威的百年望族,都是曾经追随岑□□打天下而来的,历经世代繁荣显贵,在朝野内外皆是权望并重的存在。
国师楼有不成文的规矩,自第一任大国师之后,每代国师都会在这四大家族里面分别挑选一位族中子弟收归门下,经过数年培养磨砺,四人当中真正能够消化传承者则作为下一任国师留在国师楼里,他的家族会将这个名字从族谱之上彻底划除,双方今后都不得有任何私下往来。
现任国师白芷正是出身这四大家之一的白家,而在他被选定成为下一任国师之后,包括姜衍在内的其余三人都已重新回到他们的家族,恢复平常人的生活重新规划今后的前程。
按照规矩,离开之后的这三位轻易是不能再踏入国师楼半步的。
但姜衍属于个中怪类,他离开国师楼回家没多久就因犯事被家中扫地出门。与姜家断绝关系之后,姜衍索『性』抄起家伙通天下跑江湖,要么摆摊算卦测风水,间或给人抓妖抓鬼兼抓『奸』。
有没有真本事不知道,反正凉凉看他每回风风光光从国师楼走出去,隔几个月就会蓬头垢面地溜回来,心觉这神棍的日子可能也不是这么好混的。
说他是神棍不是没有根据的,就比如姜衍每日溜达必提拎的那只百灵鸟,正是走江湖时用来耍灵鸟叼签骗钱混口饭吃的。
除此之外,姜衍兴头上来的时候曾给凉凉耍过不少兜里装的五花八门小道具,试图诱拐天真无知的小凉凉给他当徒弟,巧不巧被路过的白芷听见了,一脚把他踹出国师楼,好几个月都不让进的说。
不过姜衍好了伤疤忘了疼,压根就没在意过。
“好喝,给我再来一碗!”
凉凉低头,自己手里的还嫌烫嘴只喝了一半,茶盘上的另外三碗茶已经全数落入姜衍嘴里。这江湖卖艺果不是靠吹的,看得她肃然起敬。
眼看姜衍把优雅的品茶变成了粗俗的干酒,白芷冷恻恻地睇来一眼:“这茶不是用来牛饮的,你要这么喝那就干脆别喝。”
“就你小气,一两碗茶还跟你师兄计较呢。”姜衍摇头晃脑故作感慨,放下鸟笼的同时顺便手贱去撩凉凉束发的那顶浅『色』珠花,被她紧张兮兮地赶紧捂住不让碰。
姜衍平素就爱调戏这种青葱嫩芽的无知少女,还没来得及玩心大起,就被他那高冷护短小心眼的师弟给怼了:“你很闲吗?这么喜欢拈花惹草,王福的差事很适合你。”
福伯是这里的园艺花匠,打理整个庄子的花草树木,经常抄着铿锵有力的大剪子修修花剪剪草,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喊他吃饭的时候只要往哪片最茂密的花丛草堆里边喊,一喊一个准,这个‘拈花惹草’居然形容得挺符合挺贴切。
“此花非彼花,彼花焉能与此花比呢?”姜衍哈哈笑着刚说完,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把人家的小珠花给拔掉了。
心虚的姜衍趁凉凉还没发现之前赶紧把百灵鸟塞给她引开注意力,顶着白芷的冷眼轻咳一声:“我今儿可是专程来找你的,听说皇宫那位要你半个月内给沿边芜都布法施雨。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今晨起床你都没照镜子的么?我观你印堂凹陷眼中带有血猩之光,师兄我给你掐指算过了,此番怕是凶兆呀!”
“……”
镜子自然是照过了,昨晚为了打发凉凉去睡觉,白芷提早从观星台下来返回寝屋,把本草纪剩下三分一通宵达旦看完了,今晨眼珠带点血丝什么的真的很正常。
白芷没理会他的装模作样:“夏侯跟你说的?”
姜衍支腮咧嘴,用下巴指着身边的人,笑意愈深:“你家小凉凉跟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