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从此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以前的那些情谊就忘了吧。”
这句话很耳熟,程婉婉这才惊觉。
原来一直都在给机会,只是没把握住。
“你放心,我会给你一笔钱,足以让你开启新的人生。”
程婉婉笑容苦涩,“作为照顾您多年的辛苦费?”
陆迟看她几眼,摇摇头。
“不,你与他们不同,不是为了感谢你六年的陪伴。”
“我说过,你是无价。”
短暂的失神,陆迟目光恍惚了瞬。
“只是不希望看到,一个曾真心待我的女孩,延续悲惨的人生。”
“不论是对你以前的家人,还是对我来说。”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程婉婉控制不住的失声痛哭。
“叔叔,我,我......”
“你才十三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至少生活质量好一点,不必为生存发愁。”
那平静的话语,好似带有莫大的力量。
程婉婉声泪俱下,隐藏在心底的情绪,一股脑的倾泻而出。
“以前我就时常在想,对于您,我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是您一手调教出来,即便后来您越来越受欢迎,也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从未让那些女孩近身。”
“于是我开始骗自己,骗自己是特殊的,不一样的,有且仅有这个答案成立。”
那意味着自我意识萌发,不再属于任何人。
陆迟有些失神,视野中的程婉婉还不满十四,身子也未长开,眉眼青涩。
言行举止,一颦一笑,仿佛就是曾经那个光芒万丈的女孩。
“在遇见您之前,我每天都会怀疑,自己可能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一场不愿醒来的梦,不敢接受父母双亡的现实。”
程婉婉深吸一口气,神色逐渐柔和动人。
“可当我遇见了您,坠入爱河,之前的空虚开始变得充实。”
“那种若有似无的感觉,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逐渐填满了我的全部。”
“叔叔,你将我彻底吞没,现在又要还我自由?!”
长久的沉默。
头顶灯光闪耀,反射到那双无法理解的瞳孔深处。
“你说......父母双亡。”
“是,我才找到真正的仇人是谁,而我......”
女孩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话要说。
从自爆胡婉婉的身份,到亲眼看着胡乐死在病床上,一路走来的心态转变,感慨万千。
陆迟始终静静听着,哪怕心中惊涛骇浪,勉强保持镇定。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程婉婉疯了。
实在太不可思议,却又能解答很多。
多余的安慰显得虚假,最后也只能说一句。
“你爸临死前最后一次狂笑,我印象深刻,也没有加速他死亡的必要。”
可以说井水不犯河水,但只是借口而已。
就算没有招惹何晚,陆迟还是会选择胡乐。
他也是普通人,会被怒火冲昏头脑,影响理智。
但看着胡乐最后关头的那一刻,他反倒全身心放松下来。
输赢本就可有可无,因果画上句号才最重要。
只是没想到,当初那个骑在他肩头的小女孩,后来会拥有那么一段故事。
“就算你能放下,不,你若能放下,就不是我眼中的程婉婉。”
“明天开始搬去学校住,我会资助你直到大学毕业。”
“要是哪天还想报仇,我全然接受,也保证不会伤害你。”
程婉婉怔住,望向转身离去的陆迟。
需要消化的何止是她,就算坦白一切又怎样。
两人间的烙痕,早已不是汹涌的情意能抹平。
“叔叔,那我放假还可以来这里吗?找筱筱玩。”
那道背影顿了下,点头。
......
陆迟竟然失眠了。
回想起一件往事,关于胡乐二人逝去后的葬礼。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私下举办,只请来了程素的父母。
当时,从女方家长口中得知了失踪女孩的名字——胡婉婉。
他瞬间想通一切,所有的疑问得到了答案。
上辈子接近张台南,这辈子接近自己。
虽不清楚其中玄妙,也无法从科学角度解释,陆迟很坚信这份判断。
程婉婉,也就是消失的胡婉婉。
出神之际,有个娇小身影推开门走进。
陆迟没有锁门的习惯,望向那道猫着头的黑影。
“哥哥,心结解开了吗?”
“解开与否,已经不那么重要,哪怕带着仇恨活下去,至少未来可期。”
就算让女孩自己说出口,并不能改变任何。
在外人看来,无非站着说话不腰疼。
年姚也明白这道理,走到床边坐下。
“不怀疑她吗,要是以后借此机会,更好下手。”
“那不是我能控制的。”
年姚歪着头笑,“疑人不睡,睡人不疑,哥哥对自己的枕边人很是信任。”
可下一秒却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不对哟,哥哥是信任自己御人的本事,也就是只信任自己。”
陆迟黑了脸,小姑娘家家的。
“什么睡不睡的,赶紧回二楼睡觉去。”
年姚哦了声,却还是想多呆一会,这里的空气更新鲜。
“姚姚,不怕我吗?”
陆迟确实心生疑虑。
若是常人知晓始末,要么对他产生敬畏之心,要么骂他阴险虚伪,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嘿嘿,为什么要怕哥哥?”
年姚小脸挂上纯真至极的笑,伸出几根手指。
“哥哥又没打算伤害她,还费尽心思帮她扔掉思想包袱。”
“还有嘛......戏假情真,哥哥是真心希望她能走出来。”
“人们以为哥哥没有心,可在姚姚看来,哥哥就是世上最心软的人!”
趁沉思之际,已起身离去,还顺带关上门。
陆迟逐渐回过神来,还是没有锁门。
谅她也没那胆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