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在什么地方,也不会缺乏见钱眼开,投机取巧之人。
即便再团结的集体,也不可能做到铁板一块。
昨夜陆迟离开后,并没有浪费时间休息。
他挨家挨户上门,混了个脸熟,自称是史来的女婿,和媳妇从外地跑来串亲戚。
经过一整晚的辛苦,不仅为今日的反攻铺垫,还套出不少关于卢姥爷的信息,着重问了生活习惯,并物色了几个容易收买的人选。
而此时围观的村民们也终于意识到有隐情,纷纷将目光投向陆迟。
如果大家说的是真的,那这人为什么要撒谎说不知道?
感受到无数双探究目光,陆迟亮出了前菜。
他下意识摸了摸衣服,上面还有不少干涸血迹,顺带偷摸着瞥了卢姥爷一眼。
一套动作下来格外丝滑,畏惧之感惟妙惟肖。
虽仍旧云里雾里,还是有不少村民为陆迟打气。
“小伙子,你知道什么就大胆说出来。”
“对啊,一个大男人有啥好怕的。”
“你们几个别逼急了,小伙子放心说吧,村长会保护你的,还会给你家一个交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大发慈悲的满足众人好奇心。
陆迟鼓起勇气,颤巍巍的手抬起,又缓缓落下。
想指又不敢指发挥得淋漓尽致,目光时不时瞟向卢姥爷。
“其实我,我跟老丈人一直找到了田地那边,就看见那四个壮汉在埋,在埋......”
话还未说完,陆迟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哇的一声哭了。
几乎不需要酝酿,眼泪顺着脸庞流下。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那一瞬间。
此话一出,在场村民无不脸色巨变。
“你是说......他们把你媳妇活埋了?!”
田地那边人少清静,活埋总得有个理由,莫非是那四人见色起意,失手杀人后干脆毁尸灭迹。
撞见自家闺女遭此大辱,史来当然会发疯,拿起柴刀就拼命,最后却寡不敌众。
一切变得合理起来。
陆迟随手抹掉眼泪,嗓音哽咽。
“老丈人让我去找村里人帮忙,但我怕,我好怕......”
不知又是哪个老六起的头,陆迟昨晚上门拜访的印象涌上心头。
由于天色太晚,大多人只是耐着性子客套几句,没有过多在意。
现在回想起来,那焦急慌张的神色,那诡异醒目的血迹,还很奇怪的要了一些清水和干净帕子。
村子一直以来主打的团结发挥了作用,交头接耳之下,齐心协力拼凑出了真相。
原来那小伙子当时就想求助,却碍于某个原因不敢......
难怪看上去那么惧怕村长,那四个壮汉不就是村长的人?
所以,才一直扭扭捏捏的不敢直言。
“但是真的,我真的很爱我媳妇,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帮我找到她......”
“我只希望能找到她的尸体,建一座坟入土为安,至少以后还能带着女儿给她妈妈上一柱香。”
痴情又悔恨的老鳏夫形象,村民们很难不为之深深动容。
村子拢共屁大点地,那么大个活人又不可能凭空消失,除非......真被埋了。
如此理所当然的想法,恐怕充斥在每个村民的脑海。
想到这,卢姥爷差点气出内伤,血压飙升。
这年轻人纯属胡说八道!
好啊,这一手无中生有的本事,还真让人防不胜防,关键还毫无应对之法。
当察觉到越来越多怀疑的目光,他已顿感不妙。
村里无人不知,那四名壮汉跟他多年,且只听他的命令。
就算能证明非他授意,也得承担识人不明的责任,威信严重受损。
余光一瞥,就见罪魁祸首陆迟垂着头,隐约可见嘴角一勾。
形势瞬间反转,轮到卢姥爷百口莫辩。
眼看局面愈发不对劲,一位尚且理智的年老者站了出来。
“村长您看......要不请那四人出来说明一下情况?”
眼下这情况,只能让那四名壮汉出来对峙,事实真相才能明了。
天知道听到这话,陆迟是怎么忍住没笑出声。
他可以大变活人,但卢姥爷没那能耐。
不用想也知道,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那四人的尸体必定早被处理干净。
这便是他还给卢姥爷的——死无对证。
面对那么多殷切的目光,卢姥爷只觉丧失了思考能力,纷乱如麻。
他明白,绝大多数村民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
只要能让那四人活过来,但凡能开口说句话,就有逆转的希望。
可惜注定是不可能的。
“村长,村长?您看......”
卢姥爷漫不经心应了声,若不理会众人意愿,岂不像他故意包庇那四人一样。
事情发展至此,这该作何解释。
将老人架在火上烤并非陆迟本意,于是他主动退让一步。
“村长他老人家肯定也不知情吧,那四个人多半早就跑路了。”
惊讶于陆迟的态度,卢姥爷也就顺坡下驴,“对,今早我就没见他们人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无疑意味着这一回合,完败。
陆迟也是无奈之举,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信任,岂能一举击溃。
就算他继续坚持下去,也将毫无意义。
从村民们的态度不难看出,仍对卢姥爷有所偏袒,若逼得太狠,只会起到相反效果。
“那么村长,我可以去取回媳妇的尸体吗?”
卢姥爷已经没有了拒绝的立场。
这才惊觉,从头到尾就是一盘死局。
年轻人的手段之高超,布局之巧妙。
灵活运用史来与那四人的死,以一个活在嘴边的女人盘活全局,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故事。
每一步精打细算,更是提前做足了万全准备。
他早就看透本质,深知就算将昨晚的事公之于众,也没人会信,关键在于死无对证。
恰恰顺着这个关键点,设计出了这么一场好戏。
仅用一个凭空捏造的媳妇,便能顺理成章去挖掘那片田地的秘密。
结果心知肚明。
如此自信程度,再加上目标明确,想必是史来告诉过他藏有尸体。
卢姥爷自然不知,就连贿赂那几个老六的钱,也是陆迟从史来身上扒下来的,毕竟昨晚出事前就交出了所有现金。
真正意义上的无所不用其极,不浪费任何一个可利用的点。
有了正当理由,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田地走去。
人群末尾,陆迟默默走到卢姥爷身边,压低了声音。
“想知道不,如果我是你,会如何破局。”
“只要你低个头,我就勉为其难教你。”
既然输得心服口服,也就没必要故作姿态。
何况达者为师,卢姥爷确实很想知道如何破局,并非止损,而是逆转。
那在他眼里,无异于死局。
“愿闻其详。”
“让我想想......少说也有一万种方法吧。”
一万种......
饶是卢姥爷已经习惯了陆迟的自大,仍无法接受。
“但是很遗憾,我一种也不告诉你。”
“嗨,就是逗你玩!”
卢姥爷差点又气出内伤。
君子言出必行,显然他面对的这位并不是。
陆迟笑着打了个哈欠,已经一天一夜不曾休息。
从前日在图书馆跟余甘对弈算起,经历了太多需要用脑的事。
“啊,就想恶心下你,这能让我保持清醒。”
清醒的记住,还有事必须要去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