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先生是不是罪人?”
诧异于陆迟的发问点,听进史来耳中,完全是自怨自艾。
心里莫名有点堵,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如果我不是你眼中的先生,站在其他人的位置上,同样也会认定他是罪人。”
“那种行为罪不容恕,就算再怎么狡辩,在我眼里也只是顽固不化。”
“嗯,甚至我也会加入进去,跟大家一起伸张正义。”
这让陆迟想起心理学上的群体极化,简单来说就是集体产生的决策远比个人判断更加极端。
史来听后却沉默了,没能听出话中讽刺与悲哀。
连本人都抱有这样的想法,更遑论其他人。
这句话,可不就为所有无关者找好了推脱理由。
而当年那段日子,难以想象当事人经历了怎样的心灵炼狱,走过多长荆棘丛生的路。
“话说回来了,先生总不能坐以待毙?”
即便情况很糟糕,处于翻盘无望的劣势,但以父亲的手段,要想创造奇迹并非虚妄。
若按陆迟所想,首先要搞清楚那件贴身衣物的由来,以及那名小女生和其他女同学的真实想法。
想的简单点,也许她们只是受人蛊惑,根本就不清楚所作所为,更不懂会招致怎样的严重后果。
想的复杂点,也许她们只是觉得好玩,就跟平时打闹那样,事后道歉和好就行。
史来闻言却一愣,很古怪的看陆迟一眼。
“看来您还真是失忆了,您当时是怎么想的,只剩天知道喽。”
“您只说了句,懒得自证清白。”
这回轮到陆迟沉默了。
这大概可以理解为:赶紧的,毁灭吧。
以史来随意的语气无法还原当时情景,但也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心灰意冷。
“那段日子,您过得很难,不记得了也算上天怜悯。”
临近审判前夕,全村除了黎老师没人愿意相信先生是清白的,就连当初的引荐人温碧淑,也对其产生了质疑。
众所周知,要想毁掉一个人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
俗话说三人成虎,很多家长也开始暗自怀疑,自己的孩子是否也遭遇过类似经历。
先生从此生活在巨大的恶意之中,被无视、唾弃、乃至于人身攻击。
那段时期,人们对他嗤之以鼻,千夫所指,但凡敢出门,便会遭受村民们的恶劣相对,纷纷叫嚣着滚出村子。
以往交好的邻里有意疏远,教过的学生也听从家长的话避而远之。
自始至终,先生既没辩解也不做什么,只是默默等待着审判日的到来。
“审判那天,全村人都来了。”
从搭建临时法庭,审判时间,审判地点,审判文书等一应俱全,所有都按照标准流程走。
唯一幸运的是,审判结果只有驱逐,因村子与外界社会脱节,为避免多余的麻烦,也就没有判刑送监一说。
然而这份幸运,在女方家长看来无疑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史来一脸唏嘘,挥之不去。
虽不完整,陆迟大概想象得出何等画面。
那一天,人们纷纷站在制高点,沐浴在阳光下,对毫无表情的白衣男子进行道德审判。
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真相,人们只需要他们需要的真相。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到底是几碗粉根本不重要。
想来就是那件猥亵事件的发生,才导致父亲在村子停留了半年,匆匆落得个被驱逐的下场。
“那小女生还有她的父母......现在还在村子里?”
按照时间推算,那名小女生现在已是二十七八岁,父母也应尚在人世。
陆迟想着,不论怎样见上一面,才好挖掘出当年真相。
“嗨,您可总算问到点子上了。”
不知何时,地上那把柴刀已被史来捡起,相当熟练的把玩着。
十年磨一剑,只等今朝试锋芒。
他腰杆挺直,朝陆迟友善一笑,正式作出了自我介绍。
“巧了,就是我家小女。”
恰逢此时,从远处传来一声狗吠。
后背一阵发凉,直冲天灵盖的颤栗差点让陆迟崩溃。
特意说这么多,是为了让他死个明白。
视野中的男人怪笑着,站起身,朝手无寸铁的自己走来。
“您看,咱俩这恩怨,是不是得好好清算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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