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门进来一会儿，发觉柳毓珄沉浸于曲目之中，便随口说了句，把她从深思中拉出。

柳毓珄‘嗯’了一声，伸手示意萧平寿坐在自己对面。

二人对坐，开怀畅饮，一时无话。

酒至半酣，柳毓珄笑道：“你干嘛说自己矫情。”

刚刚楼下曲目正是萧平寿所填。

萧平寿放下酒杯，道：“闲来无事，便写个曲，打发下时光。”

自打关衡入京后，愈发受昭帝重视，于是太师也愈发清闲起来。

“没想到笔下风雷阵阵铿锵有力的太师，谱起爱情曲目来，也是碾转反侧。”柳毓珄道。

“活的时间长了，什么都能学会的。”

“其实那个曲目比较别扭，听不出爱意来。反而听出借女子之口，诉说对战事失败的惋惜。”

“年纪大了，早已放下情爱了，自然写不出爱意来。”

“若故事的主人是个女官，就职于鸿胪寺呢。”

萧平寿的嘴唇在轻颤，想笑又笑不出来，最后他端起桌上的酒壶，将盖子拿开，全部倒在喉咙里。

她静静的看着他，以为会在他脸上看到两行清泪，或是悔恨，但是他没有。

唯有坚韧。

萧平寿饮罢，用袖子一抹嘴巴，转开话题道：“太子跟我说，你已经下定主意在幽都设判官，只是要先解决《人间录》无字问题？”

“你可是受万人敬仰啊，怎么能犯下此等大错？”柳毓珄叹息道。

“能得府君一声叹息，此生无恨。”萧平寿神色平静无波，“昭帝大约没机会给我定罪了，按照幽都律令，我会怎么判？”

“幽都的律令还没有修好，故无判。”

“还是要判的。按照《昭律》，侮辱女子，笞三百，徙两年。”

“此事牵扯到幽都高层，故无判。”

“若是府君真的要保我，那边跟君实他们一样，让我审一方鬼吧。”

“好，你看上哪里了？”

“白沙镇。”

“好。”柳毓珄应道，“对了，我跟你解释一下，不是我要杀她，是归墟容不下叛徒。”

“我不值当她这么做。”

随后两人离开‘芳菲节’，出来后两人不约而同回首深望一眼。

二百多年前，这里有一个海妖挂牌唱曲，也不是被人逼迫，而是她单纯喜欢别人听她唱歌。

其声音妩媚优雅，可让人忘却烦恼忧愁，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后来海妖遇上一位公子，着白纶巾，鹤氅裘，足穿木屐，手持一扇。

公子给海妖添了不少词，靠着填词的钱，来年春闱，公子考上了状元。

海妖也离开青楼，据说被公子赎身，当上了状元夫人。

才子佳人的故事大家都爱听。

可惜人妖殊途。

海妖没能当上状元夫人，几十年后她忍剧痛变成男子模样，由内到外。以四海之名在仙门中如入无人之境，刀斧挟身而不惧。

后东窗事发，海妖自尽以谢天下。

这个海妖便是文玉。

至于那个薄情人嘛，谁知道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