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叫来我看看吧,”她又转向兰清若,“把那小子也叫来。”
兰清若陪着雷曼儿坐在一座叫清流的别致小院的花墙下,阳光清亮,花朵绽放得恣意,仿佛是那最后的灿烂,看着让人感动又有些心酸。
雷曼儿已经不再哭了,也不像适才那样僵硬,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
兰清若黯然一叹,字斟句酌,“曼儿,公主的意思是要替你指婚了,嫁给老太太的侄儿,若你母亲、、、、、、听到,不知做何感受。”
雷曼儿一脸沉郁,仿佛没听到兰清若的话。
“可听明月话里的意思,她那侄儿并不成器,我猜公主若看不上他必定要替你另外打算,你猜她会怎么做?”兰清若试探着。
雷曼儿眼珠活络了一下。
“我猜公主必定气薛老太太敷衍她,若是我定会反其道而行之,将你许给她的亲孙儿,据我所知薛老太太还有两个还未议亲的孙儿。”
雷曼儿倏地一声又痛哭起来,声音凄婉悲凉,半晌她止住抽噎,“怕她从此会恨我吧。”
兰清若心口一松,握住雷曼儿的手,“说的是呢。”
“可她再恨我,有公主的旨意在,她就会打鼠忌瓶不敢把我怎么样。”雷曼儿抹了一把泪,声音倏地狠厉起来。
有雷家在背后虎视眈眈,雷曼儿即使有些家财也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愿寻觅一个真心待他的良人,其它有世家底蕴的人家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她,薛家还真是唯一能确保她无虞的选择。
真能确保么,兰清若却摇头。兰家那样清明的人家,后院还都是时不时就会风起云涌,因为父亲无妾无通房,那些稍有些姿色的丫头总会寻机在父亲面前招摇,母亲为此不知生了多少闲气,打杀一回管一阵子,之后又会故态重演。后来哥哥们大了,那些丫头的心思就从父亲身上挪到哥哥们身上,母亲为此更是雷霆暴怒。
兰清池曾说后院是一片沼泽,心平气和时,那或许是一片开满花草的平原,但生活在后院的人有多少能够保持心平气和。
兰清若的思绪倏地跑远了。
薛老太太或许无法拒绝公主的指婚,但她有的是办法让雷曼儿活成一个活死人。
“曼儿,我有个好点子,你听听如何?”兰清若突然说。
雷曼儿仿佛一瞬之间就长大了,沉沉得竟然让兰清若有些不敢开口。
“你说。”
“噢,不如姑娘跟我回凤阳,我让爹娘认姑娘为义女,将来从我们兰家出嫁,雷家都不敢置啄,我们兰家好歹比薛家底子厚几分、、、、、”兰清若越说越高兴,原本因雷曼儿凄惨的下场而心酸的她雀跃地跳起来,“我们兰家没那么复杂,家里只有爹娘,没有小妾也没有庶子庶女、、、、、、”
“不,”雷曼儿悠悠地望着她,神色坚定,兰清若倏地心头一震,“不,我会遵照公主殿下的懿旨嫁到薛家,母亲以前常说我若能嫁到薛家去就是我的造化了,她若在天上看到我如了愿定然会高兴的。母亲、、、、、、现在想来她走了未必不是好事。”
兰清若隐隐有些不安。
中午太监把饭食送到清流院,亲自伺候她们用了些,连梅香都插不上手。
薛老太太在薛赫氏的反复劝说下吃了一小碗糯米粥就再难下咽。
“不知什么人要害咱们薛家。”薛赫氏扶着薛老太太在罗汉床上躺下,忍不住说。
薛老太太没说话,只盯着帐顶繁复的锦绣牡丹。
“当年祖母真不该心软关照雷刘氏母女俩,白惹这么一场不是,若真的把七叔搭进去真真让人气恼。”薛赫氏一脸晦气,“我若是雷曼儿就该辞了公主的指婚,别寒了恩人的心。这几年若不是祖母照应着她们母女俩,雷家那些人早把她们碾成渣了。”
薛老太太倏地顿住,上半身撑着坐起来,凝神想了片刻,又慢慢倒了下去。
“公主会把七叔指给曼儿么?”薛赫氏睃了眼薛老太太,问。
“十有八九,若没雷刘氏这场意外,库哥还能救了这场意外,他毕竟也是薛家人,我也不算糊弄公主,可现在,库哥怕是不成了。”薛老太太说。
“我听婆婆说祖母原打算为七叔聘礼部尚书夫人的娘家大姑娘?”薛赫氏遗憾地说。
“我一共只得了三个孙儿,各各我都有打算,小七若毁在雷曼儿手上,小十的婚事就难了。”薛老太太脸色黯然。
申时一刻,公主着人将他们带到正院的花厅,门外等侯召见的人中,梅效白显得格外醒目。
他穿着天青色长衫,一件赭色澜边的玄色马甲,戴着假发,半个光洁的头顶让他的额头显得饱满睿智,与他短发时冷清漠然的模样竟然判若两人。
他冲着她温婉一笑。
他身边站着一位清瘦男子,瓦蓝的素面绸袍大得在身上直晃荡,他佝偻着身子,前摆几乎拖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