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李红云扶着一位红纱俏女,缓缓行至阁内,只见她身慵体懒,胸开眉散,狐眸含水,春容常在,情唇久开,端是一朵烂桃花。
“这丫头都有二百年功力了?”
鹤轩目光一扫,见艳桃丹田功力浑厚如液,不由脸黑。
“回少爷,都是婢子贪心,不怪云姐。”
艳桃慌忙跪下,红裙一压,陡生怪风,卷着一缕腐臭无比的气息,自下而上,猛冲鼻孔,熏得鹤轩直欲作呕。
“她练功入魔,便吸元累计两百余年,虽无神话那样运用功力由心,却也深入骨髓,说的重些,她的元魂都沾染了海外尸毒的烙印,彻底沦为邪兵。
修看她现在并无攻击性,只要海外邪流一作法,他立刻会变为丧心病狂,六亲不认的杀人机器。
少爷虽懂玄门正法,却少知苗疆邪术,实在难以救她。”
李红云哭诉:
“少爷,救救艳桃妹妹!”
“少爷,她家中尚有三个不懂事的兄弟!”
鹤轩以往认为岭南离京师极远,少问秘报,不料一个疏忽几要覆灭铜雀台,不由心惊:
“刁婢,事先不向翠女说,现在求甚?往日骄纵尔等,才让尔等自诩天高皇帝远,今日致此祸事,你可有脸求我?即刻卸职,回铜雀台受那甲子黑关,不至神话,不许出关。”
“啊!”
月婵吓得一个哆嗦。
阁中八等侍女闻言急跪,开口求情。
鹤轩见众人求情,冷冷一笑:
“你们这群刁婢,自以无人管束,自由自在的狠,现在惹了性命攸关的事,又来找我?即日断了广州历凡红尘司,尔等悉归铜雀台,不许再出!”
“少爷……”
“少……”
……
“郎君,为何艳桃有事,异人无事?”月婵纳罕。
“人跟人能一样嘛?尔等一条命,异人百条命,他们肉身只不过是皮囊,随时可换,你们换得起嘛?”
……
“少爷,婢子贪心,怨不得云姐!”
“来生再为少爷做牛做马!”
艳桃见事无回转的机会,忙提真气汇于手掌,猛地向头部拍去。
“嘭!”
头颅爆裂,口吐鲜血,香躯软倒。
元魂方要浮显,吃被尸身内的尸毒烙印牢牢束缚,压根动弹不得,成了一名“守尸鬼”。
“好厉害邪术,真是恶毒!”
“将艳桃尸体用荔枝木烧了,助她解脱,并将她的家当原封不动分给他三个弟弟,并赐三本纯阳秘籍,了结此事后广东红尘历凡司一起撤离。”
李红云沉吟良久,无奈答应:
“是!”
物悲其类,大抵如此。
艳桃自尽的消息,很快传便红馆人耳中。
“姐妹们,听艳桃说,红云姐请来的玄门羽客,也没办法治好这等尸臭邪毒,我等该如何?”
“艳桃自尽,心智不差于须眉男儿,我此生不能做清倌人,来世再作清倌人!”
一妖艳女子端坐绣墩上弹琵琶,闻言忽止,嗣后聚提功力,灌注右掌,猛往天灵盖一拍,瞳孔、口鼻、额头登时流出鲜血,身躯一软,兀自栽倒,把那琵琶染的仿如赤色玉石。
“我也不伺候异人了,来世再做个干净女人!”
一黄衫女子捏住鹰爪,抓出血淋漓心脏,猛地捏爆。
“哎!清倌人好啊!来世……”
“今生没能瞧见少爷一眼,遗憾……”
“红倌人?金满箱,银满箱,不如真心郎一个!”
“杜十娘呐!异人口中的杜十娘……”
“哈哈!下辈子愿为猪狗,不必生为婊子!”
……
片刻之后,烟波楼的三十余位红倌人自尽身亡,独有三位豆蔻年华,尚眷红尘世情,难以抛弃财富,蜷缩一旁,瞪大圆眼,呆视那些匍匐在血泊中的姐姐,身躯瘦小,瑟瑟发抖,难以自抑,虽无嚎啕大哭,却也清泪自垂,显然伤到了心脉。
李红云领着一十二位勾栏使者,端着楼阁赏赐的金银珠宝,预备遣散千艳阁,不料方一打开阁门,瞧见一地尸身,热泪难止,悲号一声,已然昏厥。
勾栏使者见她情悲至心,以指带针,在那心包、人中等穴刺了两下,方才将其唤醒。
李红云神志渐苏后,睁眼扫视溅满鲜血的锦绣帷幕、红绸桌布、羊毛织毯,不禁一哀,屈膝一跪:
“红云知错,不该给妹妹们,说那清倌人的好处!当了红倌人,就该一心一意的赚体己,怎可知道清倌人的风光未来呢!”
“我错了!”
“我错了!!”
李红云撕心裂肺的哭诉着,声斥血阁。
忽然,三位年岁尚浅的红倌人,颤颤巍巍从帷幕后爬出。
“云姐……”
“云姐姐……”
三女已被吓傻,眼角流泪,却无抽噎哭泣之态。
“媚儿、娇儿、红儿,菩萨保佑,幸好你们无事!”
李红云翘首一盼,瞧见三个浑身沾血的娇娃,强忍悲伤,勉绽笑容:
“好!”
“好!”
“好!”
“即刻起,你们三人要时刻谨记,不必羡慕他人,攥紧金银珠宝,好好享受世间繁华,想要那种男人就找那种男人,不必在乎世俗眼光,念头通达为善。”
李红云桃眸赤红,加上那一脸污血,狰狞犹如恶鬼。
媚儿、娇儿、红儿三个红倌人稚龄未开,不住点头,眼眶红润,媚眸闪烁着疑惑、苦恼、害怕……
“收拾干净,将千艳阁的金银珠宝全留给她们。”
李红云悲戚交心,声颤难以自制。
……
令李红云意外的是,她今日一番话,三位红馆人会振奋精神,借助烟波楼的废墟,浴火重生,把神仙楼演变为广州首屈一指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