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初刻，乌云遮顶，密云不雨。

江宁的戏棚、瓦子，常与勾栏排聚，汇成一条马蹄形的巷衢，名唤环马巷。

秦楼楚馆，同阊门暗窑好如天壤云泥之别。

妓女，只有娼妓、窑姐卖身，多在阊门暗窑之中；

秦楼楚馆的歌妓、舞妓等等闲公子不卖身的，统称为“清倌人”，悬挂袋的“红倌人”会卖艺卖身。

环马巷一排楼阁，十有八九皆为青楼，楼上小娘招揽客人，楼下小贩或烹调小吃，或捏泥作塑。

一位身穿蓝绸常服的翩翩公子，领着两个美妍色丽的女儿家，于环马巷一面吃一面玩。

“梨膏！香甜的梨膏！”

“春卷！豆沙春卷！”

……

小贩叫卖声、车轮声、香艳声混在一处，印证江宁的繁华。

“师弟，什锦豆腐捞好好吃！你尝尝！”

令狐莹取来一筷便往鹤轩口中赛去，翠儿忙取来花伞，为两人充当屏风。

“嗯，唇齿留香，豆子的清香！秋油火候不错！”

“可惜郭记的鸡汤云吞卖完啦，不然就尝尝鲜汤啦！”

“嘿！下次来早些！”

……

九月的江宁，脂粉铜臭中多了一丝酸腐文气。

万历皇帝，加恩科一次，南直隶各地秀才齐聚集江宁。

街上摩肩擦踵，熬夜苦读，希冀一“举”成名，富贵无边。

勾栏上，三位穿金戴银的肥头公子拉着贫寒同窗，聚拢作乐，叙说求学情谊，互问八股制艺学的如何。

酒席上，三四个缠头少年，同十几位同窗子弟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口称同年同寅、手中小娘，快活似神仙！

忽有一丰腴子弟嫌酒局无聊，打眼下看，不经意间窥见女子的花容月貌，勾动欲念，招来身后心腹：

“旺财，楼下那一队小娘子长的不错，快去叫人准备！”

那奴仆得令下去后，富家子弟道：“诸位，诸位！酒喝多了，尿就憋不住了，容小弟前去方便一下，稍后再来！”

说罢，抽身离席。

转至外间，瞧见三十位打手，奸笑不断，念着那娇滴滴的美人，淫念大动：“走！跟本公子去买美人！”

……

“师弟，这个竹蜻蜓好精致，我想要！”

令狐莹瞧见一农户搓着竹蜻蜓，拉着江鹤轩撒娇。

“买！改日去玄武湖试着飞，那里风景比紫金山好多啦！”

江鹤轩取出碎银子递给老农。

“少爷，小老儿找不开，请少爷赏十个铜板！”

耄耋老农哪敢接三钱银子，作揖哀求。

“老张头，十个铜板？本少爷出一两银子，你的东西全给我！”

“王少爷，您出的太多了，小老儿受不起！”

耄耋老农似乎认识王少爷，瘫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起身。

“本少爷今天心情好，拿了钱赶紧滚，否则打残你！”

“是是是，王少爷，小老儿这就走！”

耄耋老农取了小银锭，踉踉跄跄离开。

“小娘子，现在摊位是本少爷的，小娘子想要竹蜻蜓？尽管拿去，尽管拿去！”

王富少换作一种和颜悦色，溜至令狐莹身旁，欲亲芳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