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越说越激动,竟把称呼给改了。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那光芒很快便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悲凉。忽然,他变脸骂道:“你这小鬼真是烦人,我是一个樵夫,手有残疾,根本不懂『射』箭,你要跪就出去跪,别碍着我睡觉!”
说罢和衣躺下,用脊背对着少年。少年也不争辩,而是默默走到屋外,直挺挺跪着,任凭小玉怎么叫他扯他,他都纹丝不动。
小玉无法,只能坐下陪他。
这一跪,便是整整一宿。
次日清晨,小玉『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发现自己靠在迦尔纳的肩上,而少年依旧保持着昨晚的跪姿,脊梁挺直,目视前方,只是全身都僵硬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甜的香味,小玉仰头一看,顿时惊叫起来。绿叶掩映中,金『色』花朵一簇挨着一簇,仿佛碎金落满玉盘,又像阳光『荡』漾湖面。有风拂过,米粒般大小的花朵纷纷落下,织成一张柔软的金毯。
小玉伸手接住一捧落花,凑到鼻端轻轻一嗅,叹道:“好香啊!好想吃嫦娥姊姊做的桂花饼!”
咣当一声,屋里有人打翻了水罐。过得片刻,男子走出木屋,神『色』古怪,欲言又止。末了,他用略显急促的声音问道:“小姑娘,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梅山。
喧嚣的树林因他出现变得格外安静,没有鸟叫,没有虫鸣,就连风也隐匿了踪迹。他赤脚踩在草地上,柔软的草茎在他经过时不自觉向两边分开,为他让出一条通道,待他离开后又再次聚拢。
他站在一棵马尾松下,用手『摸』了『摸』粗糙的树皮。他感到树干在他手中颤抖,像垂死挣扎的病人。虫子慌慌张张钻了出来,四处逃窜,紧接着,头顶下起松针雨,先是一根两根,再是一簇两簇,最后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光秃秃的树枝,脸上『露』出茫然之情。
原已枯萎的树皮忽然裂开,从中钻出一枚新芽。娇嫩、柔弱,却又生机勃勃。
他想『摸』『摸』那枚新芽,但还是放弃了。他继续向前走着,穿过满树金黄的杏林,趟过清澈见底的小溪,走向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方向。
“哪吒兄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有人在树上向他招手。他凝视那人的脸庞,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姚五哥。”
“好兄弟!”姚公麟悠哉悠哉扇着扇子,笑眯眯问道:“怎么只你一个,你的杨大哥呢?”
哪吒轻轻摇头。
姚公麟两眼一瞪,佯怒道:“二爷也真是的,怎么能让新人自己过来,这不合规矩!”
“新人?”哪吒眉峰微蹙,似乎听不明白。
“你跟二爷的事情咱兄弟都知道了,老六下山通知老四和老七,这两日便能回来。届时大哥出关,大伙上昆仑山给你们庆祝去!”姚公麟话锋一转,又问:“对了哪吒,五哥是个粗人,不懂得你的心思,你喜欢什么就跟五哥说说,五哥好做准备。”
哪吒果然认真思考起来,最后说道:“杨大哥。”
姚公麟顿时乐了。这两只天天腻在一起,连分开都念着对方,真是羡煞旁人啊!
“哎呀呀,杨大哥本就是你的,这礼物我可送不了,再换一个吧。”
“我只要他。”哪吒态度坚决。
“怕了你了!这样罢,五哥变个戏法,帮你把二爷变出来。”
姚公麟收拢折扇『插』在腰间,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三两下折成一只纸鹤,以二指托起,摇头晃脑念念有词。
哪吒被他的搞怪模样吸引,目不转睛看着他。
忽然,姚公麟大喝一声,将纸鹤送上天空,那纸鹤歪七扭八忽上忽下飞了一阵,一个倒栽葱栽在哪吒脚下。
哪吒笑了。他俯身去捡纸鹤,却不想蓝光一闪,一道符文钻出地底,如灵蛇般缠上他的手臂,将他牢牢缚住。
是缚地术!
他愤然起身,只听嗤啦一声,胳膊被符文划开一个口子,渗出一丝鲜血。
“别动!我在这阵法中加了点料,你若敢『乱』动,便会被符咒割成碎片。”姚公麟道:“说罢,谁派你来的,为什么假扮哪吒?”
“假扮?”哪吒再次蹙眉,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忽然,他上前一步,又上前一步,任由符文在身上留下道道血痕。随着他的不断『逼』近,符文上的光泽越来越淡,几欲溃散。
姚公麟面『露』骇『色』,起身就走,却听脚下咔嚓几声,两人合抱的大树迅速枯萎,坍塌成一堆灰烬。他不曾提防,失足落下,顿时摔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五哥小心!”
眼看哪吒即将搭上姚公麟的肩膀,直健大喊一声冲了过来,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然而下一刻,这个山一般雄壮的汉子发出阵阵嘶吼,刚毅的脸庞也因剧痛扭曲变形。他的手臂正在以骇人的速度散去血肉,化成白骨!
他抽出腰刀,抵住腋下用力一挑,竟将整条胳膊卸了下来!
四溅的鲜血染红了草地,也染红了姚公麟的双眼。姚公麟发疯似的扑向直健,迅速点遍他的周身大『穴』,而后怒视哪吒,恨不得将他撕碎。
就在这时,空中降下『迷』雾,很快便溢满整座山头。
“走!”张伯时的声音直入脑海,姚公麟不敢恋战,抱起直健借土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