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诸神都是不死之躯,得道之人,根本用不上什么不死『药』,但自嫦娥上天以来,广寒宫中的不死『药』就从未停制过,她并不知道这『药』用来做什么,只知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专人来取,然后送到别处。
“世人都道不死『药』能令人长生不老,却不知道,如果自身没有仙缘,仅靠『药』物维系,却是凶险万分。如果一直服食倒也没什么,可一旦停用,又没有仙家道法加持,服『药』之人便会承受不住『药』物的反噬,轻则身体异化,重则灰飞烟灭。”
孙悟空怒道:“不死『药』竟是这么个东西!仙子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给他?”
嫦娥道:“起先我并不知情,而且玉皇陛下示意嫦娥,如果三太子求『药』,无论多少,但给无妨。自那以后,哪吒每过百年,就会到我这儿取『药』。开始还见他挺开心的,时不时说说他和母亲的事情,但后来他的脾气越来越差,话也越来越少,我劝过他,他根本听不进去。直到最近的一次,他对我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办法,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老孙记得仙子说过,哪吒问玉帝要的是不死『药』的『药』方,而不是丹『药』!”
“唯有了解『药』『性』,才能化解『药』效,三太子是在设法‘解’『药』罢。”
从嫦娥口中,孙悟空得知不死『药』诞生于西昆仑玉山之巅的天池中,然封神之战后,元始天尊便封闭了整个昆仑山脉,而存放『药』方的玉山也再没人能进去。
不知不觉酒坛已空,孙悟空睨了一眼侍立在旁的马丕,伸手叫道:“拿酒来!”
马丕笑嘻嘻道:“大圣,咱府里的酒全被你喝光了,没了。”孙悟空虽是他主人,却没什么官架子,平日里与他顽笑惯了,故而他并不拘束。
“没了?”
孙悟空抄起脚边的空坛,凑到眼前看了看,忽而一甩手,将空坛砸了个粉碎。
马丕吓得脖子一缩,跪倒在地:“大圣息怒!大圣息怒!”
孙悟空颇为烦躁的摆摆手,马丕见状应诺一声,正要退下去,又被他叫住。
孙悟空勾勾手指,示意马丕上前,问道:“叫什么名字?”
马丕不解的看了孙悟空一眼。从御马监到齐天府,他就一直侍奉在主人左右,主人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尽管如此,他还是恭恭敬敬答道: “禀大圣,小的名叫马丕。”
“老孙问你上天之前叫什么?”孙悟空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
马丕摇了摇头:“不……不记得了。”
“怎么上的天?”
“不知道……”
“家在哪里,可还有亲人?”
“不知道……”马丕依旧一脸茫然,“我只依稀记得,家门口有一条大河,阳光照在上面,就像有无数金沙在水中跳动,非常漂亮。”
与杨晋穿越峡谷时见到的景象在脑中闪过,孙悟空沉『吟』片刻,突然飞起一脚,将马丕踹翻在地:“什么都不知道,你活着跟死了有何区别?难怪只能在天庭为奴为婢,做牛做马!”似乎仍不解恨,继续骂道:“我看你爹娘也不是什么好鸟,生出你这个软骨头!”
主人无故发火,马丕吓得不敢抬头,唯有捂着肚子跪在地上,任他辱骂,双手握拳,越攥越紧。忽然,他大声顶撞道:“你骂我可以,但不能骂我爹娘!不错!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家在哪里,我甚至忘了亲人的模样,可我也不是任你打骂的牲畜!要不是天极崩塌,家园被毁,我……我……”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孙悟空霍然起身,居高临下看着马丕,冷笑不语。
马丕不过是个弱冠少年,因为服食了不死『药』,便再没有发身长大。千百年来,他早已习惯卑躬屈膝,惟命是从,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触犯天条,落得个生不如死的悲惨下场。他自知顶撞上司再无活路,反倒不怎么害怕了。他抬起头,毫无畏惧迎着孙悟空的目光,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胸膛起伏不定,脸『色』也因羞恼而涨得通红。
二人对峙良久,孙悟空突然道:“老孙只问你一句,想不想回家?”
马丕闻言一怔。他何尝不想回家看望亲人,可惜他身份低微,不能自主,更何况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即使能回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看着孙悟空的金瞳,他仿佛又看到了江面上升起的太阳,阳光落在水面,化作凌波跳动的金沙,闪闪发光。
他一抹脸上的泪痕,坚定的答道:“想!”
孙悟空抚掌大笑:“好!老孙教你些道家调息吐纳的法门,你每日寅时挑个僻静的地方自行修炼,一年之后若让我满意,我便带你下凡。”
马丕激动不已,倒头便拜,被孙悟空凌空一托,又不由自主站直身子。
“老孙并不打算收徒,你也不必拜我。还有,马丕这个名字实在难听,从今往后,你便跟我姓孙,我管你叫‘小武’罢。”
“谢大圣赐名!”
小武喜不自胜,又要跪拜。孙悟空一指点在他的肩窝,定了他的身形,令他无法屈膝弯腰,而后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