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是她用来换掉之前送来的那些已经枯萎的鲜花的,她说这些都是鲜活的生命,会去掉我身上的疾病。
那些竹子现在还在我家里,长得枝繁叶茂。我其实特别想问,“大丛,你是不是被那个花店老板骗了?不是说竹子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吗?为啥你送来的那个越长越弯?”
俗话说,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我觉得我干爸干妈可能早早就预料到了她将来会遇到我这样一个性格敏感,多思多疑,且容易伤春悲秋的闺蜜,所以特意把她养成了一个二哈来和我交相呼应。
她大大咧咧是出了名的。记得那是上高中的时候,我们两个吃完晚饭准备回学校上晚自习,在那之前,她要去超市买个什么东西我记不太清了,但我记得当时我紧紧的跟在她的后面。她手里攥着五块钱纸币,被她习惯性的团成了一小团,在进超市门口之前,我亲眼看着她非常自然的把那五块钱当成纸团扔了出去。
当时我们两个人的家庭都相当穷,相当穷,她又住宿舍,手里的五块钱是相当有张力的。她手头紧的时候,五块钱可以活三四天。
我当场愣在原地,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然后非常可怜那个被团成一团骨碌碌滚远了的五元钱。
那一瞬间,我已经预见了她啃馒头的悲惨遭遇。
我喊她回来,我说:“大丛,这钱你就这么扔了?手怪快的,扔的可自然了,一点儿都不含糊。”
“啊?”大丛同样愣了一下,看一眼自己的手,懵逼的回来自己将那五块钱捡了起来。捡起来的时候她还是懵逼,不确定的问了我一句:“这是我扔的?”
“你说呢?我扔的?”我没好气的喊她。
然后她就笑,没心没肺的。她说我就是那种会平地摔跟头的人,会随手扔钱的人。我现在想想,我多爱她那个时候的笑容啊!
无论遇到什么事,遇到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她都是未语先笑。她非常神奇,她一个人,能笑出猪叫,笑出鹅叫,能憨笑,傻笑,能扯着嗓门非常粗犷的大笑。
她总笑,所以容易让人忽略了她的委屈。
高中时,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不住宿舍,每天放学回家住。但是她的家又离得非常远,她就买了一个二手电动车作为每天的代步工具。那辆电动车体型像摩托一样笨重,却总能被她骑得稳稳的。我坐在她的后座,不用抱着她也能感受到满满的安全感。
北方的冬天下雪是常事,路面滑,安全系数低。但她却能日复一日的准时到达学校,准时在早自习之前响起她标志性的笑声。
但是一个小姑娘,每天骑着电动车来回跑总归是不安全。终于有一天,她的笑声不见了。我和另一个趁着放学时间到她的班级去看她,就看见她的腿搭在另一个凳子上,膝盖的位置包着纱布,肿起来老高。
她看见我们就先笑,然后给我们讲她光荣摔车的经历。语气抑扬顿挫,绘声绘色,一系列动词用得非常到位,将当时紧张且刺激的时刻完美的展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她说:“然后我就变成这样了哈哈哈。”
我和另一个朋友也跟着笑,带着她去吃晚饭,她一瘸一拐的跟我们走,边走边说笑。
走着走着,我和另一个朋友心血来潮,有心逗一逗她,故意在前面跑的飞快,然后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跑着追我们的样子,边看边笑。
后来我一回头,看见她停下了,定定的看着我们,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