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哥哥,你本是可以离开的。但是事到如今……事到如今……”厉醉月地声音有些颤抖,“事到如今,这军令如山,你再也无法逃脱这片城池了。”
是啊,李源原本是可以走的。
李源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无怪于他人。这座城池原就是我厉家军拼死打下来的,如今又到了我们拼死守护这里的时候了。厉老将军曾经在这里,他那时就站在你这个位置之上,他对我说,若是能够再次回到这片土地之上,他不愿再是为了与敌人争夺它,而是希望,想进家门一样出入自如。”
他之所以没有对厉醉月的父亲称“师父”而是称“厉老将军”,这就更是说明了李源他自己决心,以及身为一名将士他的决心。
他不忍心就此离去,不忍留有遗憾的离去,更是不愿丢下厉醉月与众多“厉家军”的将士们,去独自苟活,他李源可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此时,厉醉月身后的吕文也轻轻地拍了拍厉醉月,示意她振作起来。
陈三郎轻轻吟诵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此情此景配之此诗,真是教人感到了阵阵悲戚。
在此边关,正值仲夏。一年生的罂粟花开得正烂,它花大、色艳,叶片碧绿,花朵五彩缤纷,茎株婷婷玉立,蒴果高高在上。芍药之后,也就是罂粟花最繁华,肆意生长,妍好千态。
自三月份“厉家军”初到此城的时候,大片大片的罂粟花就已开放,到了此时仲夏还是依旧的美丽,依旧的迷人。但身经数战的厉家军早已是疲惫不堪了,他们有的已经战死到了此处,有的尸骨早已回到了家乡,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这些人,正接了军令,要死守这座城池。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这是军令状的最后一句话,是期望也是命令。厉醉月不禁想起了临行前父亲对自己的嘱托。
他父女二人各领一半“厉家军”,一个北上一个南下,未有长亭分别折柳相赠,只有些将士之间的嘘寒问暖的话。儿女情长这些,厉老将军是说不出口的,但是临别前父亲看自己的那一眼,厉醉月始终是未得忘记。
父亲从男人的角度,给予子女坚强、自立、自强、自信、宽容,使子女能感觉到与母爱不同的爱。在许多人的心里,最难忘的是妈妈的手,爸爸的背,爸爸支撑起了家里的支柱,是伟岸、高大的。父爱如山,是无声的、是深沉的。更为内敛,更为含蓄。而父亲的严厉有时往往只是恨铁不成钢。
慈父之爱子,非为报也。古老相传,母亲给了儿女血肉,使其成长,而父亲却给了子女骨骼,使其站立。父亲给子女的往往是一种启示,是教训,给了其一种暂时无法理解却收益终身的爱。
厉醉月对自己的父亲也从未言过太多细腻的话,这一点他同父亲一样。他们一旦涉及到了儿女情长之类的话,嘴巴就变得笨了起来,但若是其他的时候,那是嘴巴比刀剑还要锋利还要伤人。
身经数战的厉醉月,自是无法同自己身经百战的父亲作比较的,但二者相同之处绝非仅有性格,他们有着同样的能力,他们就是天生的将帅之才。正因为如此,父老乡亲们才放心将丈夫、儿子交到他们的手中。
半月前,南方军情快讯传到了此处,厉老将军大战告捷正在准备收兵归乡……
军情回报到中央需要些时日,由中央传到北边又要花上些日子,所以说,据推算厉老将军差不多已经动身回乡了。但是厉醉月这边战情告急,现在又接下了死守城池的军令。
好不让人难过,莫非这一次厉老将军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陈三郎他用衣袖抹抹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看照耀着红色土地的红色太阳,耀得睁不开眼来。
再看厉醉月,她望着众将士清唱起了李华的《吊古战场文》。